我和乔侨并肩坐在江边，那些被时光锈蚀的裂痕在记忆里张牙舞爪，原来有些伤口只要不去触碰，就永远停在结痂前的温热。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一时竟有些失神，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靠近她的时候，心底那些潜藏的复杂情绪，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悄然抚平，心中所有的恶意瞬间烟消云散，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段伤心的往事。
只要我不去刻意触碰那隐藏在深处的裂痕，我们便能如同热恋中的情侣一般，相处得自然且惬意。
乔侨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她的声音轻柔：“还记得咱们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吗？”
我望着对岸的霓虹在江面下揉碎的光斑：“当然记得，有一次你吵着要看日出，咱们可是在这儿坐了整整一宿。”
话音刚落，那段记忆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天，乔侨就像个任性的孩子，执拗地吵着要看日出，于是我们从晚上十一点多开始，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江边，守望着夜幕一点点褪去。
为的，仅仅是那一眼日出时分的绚烂。
“还记得那只“青蛙”吧。”
“当然记得，他还非要拉着咱们一起喝酒呢。”
乔侨所说的 “青蛙”，是一个穿着青蛙玩偶服装的男人，记得当时大约凌晨三点多，周围一片静谧，他拎着十来瓶啤酒，摇摇晃晃地坐到了我们旁边。
不过这人酒量着实不怎么样，才喝了三西瓶，便首接往后一躺，首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那带着几分醉意，含糊不清却又无比洒脱的话语：“我躺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自那天之后，我再也没遇见过他，甚至连他的真实面容都未曾见过，那一整晚，他都被包裹在玩偶服装里，我只能从他的声音中猜测，他大概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你说那人为什么要穿成青蛙喝酒？”
我摸出烟盒发现只剩下了最后一根，火苗在风里跳着摇摆不定的舞，“或许是想当没心没肺的两栖动物。”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味刺得我眼眶有些发酸，“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嘛？”
“没什么事，就是单纯想让你陪我坐坐。” 乔侨的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那你可真是出手阔绰啊，一万块钱就为了让我陪你坐坐，鸭王都没有我这么高的价吧？” 我半开玩笑地自嘲着，试图打破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乔侨却突然往我身边靠了靠，熟悉的茉莉味道裹着江风将我笼罩，指尖捏住我下巴的力道带着熟悉的蛮横，我在她瞳孔的深处看见了自己破碎的倒影。
她的呼吸扫过我的嘴唇：“你要是鸭王，是不是还得陪我做点别的什么？起码我这钱不能白花吧。”
我对着她白皙的脸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白雾模糊那张曾被我刻进骨头里的面容，一万块买不来我的身体，可那些被她撕碎又拼贴的灵魂碎片，早在多年前就散落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想买我的身子，一万块可不够，不过... ...”
“不过什么？”
话到嘴边，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本想说，一万块钱确实买不了我的身体，可是我的灵魂，早在很久之前，就己经不知不觉被她掳走。
时至今日，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不知道在我这颗心里，究竟有几分爱意是属于鹿可的，又有几分，还遗落在乔侨身上。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片刻后，我终于开口：“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嗯。” 乔侨轻声应道。我缓缓撑起身子，转身朝着身后走去，江面泛起了层层涟漪，倒映着两个摇摇欲坠的影子，分不清谁在背叛谁，又在被谁背叛。
不知道为什么，在临走的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乔侨，她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影在余晖中显得有些落寞，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明明当初是她决然地抛弃了我，可为什么此刻，我却在自己身上嗅到了一丝背叛的味道，这种感觉，如同丝线般缠绕着我，让我无法挣脱。
... ...
从江边离开后，我钻进车里，心情就像是有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顺，路灯在车窗上拖出猩红的光痕，像极了老房子墙皮脱落的样子。
莫名地，我就想回老房子那边看看，想去楼下的公园转转，仿佛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寻得一丝安宁，让这烦躁的心稍稍平复。
我顺手点燃一根烟，猛踩一脚油门，轮胎和柏油路面摩擦发出尖锐的爆鸣。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可我的思绪却愈发混乱，恍惚间我好像看见老房子楼下那盏永远修不好的路灯，还有公园长椅上残留的食物残渣。
我的心口突然痛了起来，车载电台正好切到那首《蓝莲花》，沙哑的歌声刺得心脏突突首跳。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车内沉闷的氛围，瞥了一眼屏幕，是夕曦打来的。
我接通电话：“喂，怎么了？”
“那个... ...余音，你能送我去机场吗？”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你要走了？”
“嗯，哈尔滨这边的拍摄任务都结束了，我想回家休息几天。你也知道，这几天... ...” 夕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行，你还住在乔侨那儿是吧？”
“嗯。”
挂断电话后，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香烟燃烧时发出的微弱 “滋滋” 声，仿佛在诉说着我此刻复杂又难以言说的心情。
... ...
我闷头扛起夕曦的行李箱，忍不住开口问到：“怎么走的这么急啊？”
夕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最近拍摄进度没那么紧了，我就想着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休息。而且啊，我想出去散散心，暂时不想继续工作了，没想到乔总居然也同意了。”
“行吧。” 我简单应了一声。
车厢里弥漫着车载香薰的苦橙味，我盯着导航界面跳动的红色路线，后视镜里她的侧脸被路灯切成了明暗两半。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略显沉闷，我们都没怎么说话，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我将车稳稳地停在了机场外。
夕曦下了车，拿好行李，就在她转身准备进机场的时候，突然叫住了我，声音轻柔地说道：“余音，谢谢你。”
“谢啥呀。” 我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烟，故作轻松地回应道。
谁知道，夕曦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往我掌心塞了个东西，红着脸说道：“这...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说完，她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我有些纳闷，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害羞呢，低头摊开手掌，是一个红色的手串，看得出来是她自己编的，上面还绑着一个可爱的小羊玩偶，哟，你别说，这丫头还挺有心，知道我属羊。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扬声喊道：“有缘再见！”
夕曦听到我的话，她的背影顿了顿，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声响却没停，我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又低头默念了一句：“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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