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妖在大路上行了一整日,碰到的行路者果然都是人类。
及至红日西沉,他们便走到一条大河边,沿河远眺,看见两岸都是房屋,似有不少人类在此定居。
田壮发话道:“眼前这条河唤作浊水河,水妖渚就在它下游。眼看天色己晚,我们且找地方住一宵。”
“待吃饱喝足,养够了精神,明日便好去水妖渚干事。”
“长官,前面有个村子。”那化形为长脸武士的驴妖自告奋勇,便要往村里闯:“待我去告求村民,为大家寻个住处。”
田壮忙拦住他,喝道:“你莫去,免得吓到别人,教人看出端倪。”
驴妖疑惑道:“看出什么端倪?我那驴耳朵藏得好哩,还不像人么?”
田壮只把头来摇:“你便是像人,只是也忒丑了。”
“如此长脸,就似地府的马面,夜间倒能吓死鬼!谁愿意让你借宿?”
驴妖听了,心头不服,口里应道:“长官倒不脸长,只是面貌峥嵘,且又黑壮,就如山匪相似。”
“这里的兄弟,除了陈升,哪个化形不是其貌不扬?”
众妖听了都大笑。
田壮思忖一阵后道:“这驴妖说得有些道理,我等七人之众,且又长相奇异。若一起进村,必引人注目。”
“上次来犯牛魔洞的狼妖,他们或己得了我们要去水妖渚的消息,可能就藏在村子附近。”
“我们此行,是为了取那‘化形之宝’,若和狼妖打斗起来,只怕节外生枝。”
“不如我们今夜各自散去,就在野外住下,明日再去水妖渚会合。”
于是,田壮向大家分发了这一带的舆图。
那些妖怪领了舆图,有的寻个草窠,有的找个洞穴,胡乱一钻,吃了干粮,便齁齁的睡着了。
陈升正欲爬上树歇息,田壮却拉住他道:“陈升,你模样俊俏,不易引起怀疑,且就去村里住下,也好探听狼妖虚实。”
陈升心想:“住村里也好,比在野地里睡得舒服些。”
“村民若要房钱时,我把随身的干肉、粮食抵他些便是。”
于是,陈升领命,径入村里而去。
他一路走,发觉村子虽大,却家家关门闭户,处处冷清无比。哪里有借宿的地方?
正疑惑间,却见路边跑来一条瘦骨嶙峋的狗。那狗吠叫着,就要咬陈升。
陈升笑笑,把脸一抹,现出本相。张嘴露出西颗獠牙,咆哮一声,瘦狗便吓得夹着尾巴跑了。
“既然有狗,便有狗主。我且跟上去,问问这村子怎么回事。”陈升又恢复人脸,跟上那条瘦狗。
只见那狗跑进一家院子,里面一个少女慌忙抱住,训斥道:“阿旺,你又乱跑,被河神掳去吃了时,我可救不了你。”
陈升来到院中,向少女施了一礼,道:“在下是远方来的客人,行至宝地,天色己晚,求借一宿。万望姑娘行个方便。”
那少女看了陈升一眼,警觉道:“你如何走到这里来?不怕遇到妖怪?”
陈升道:“我有好武艺傍身,并不怕什么妖怪。”
“既不怕妖怪,那你是修士?”
陈升机灵,忙顺着她话道:“正是正是,我便是替宗门来此做事。”
“什么人在外面啊?”这时,一个老者从屋里出来,颤颤巍巍走到院中。
“他说他是修士。”那少女便指了指陈升。
老者走到陈升面前,打量一番后,连连摇头:“这位小兄弟不济事,先前那几个肥壮的武师尚且被吃了,他去还不够塞牙缝哩。”
“吃人?!”
陈升突然捕捉到这一字眼,心想:“此处果有狼妖么?田先锋正让我留意他们,如今敌明我暗,不去打探一番待要怎的?”
于是问那老汉道:“老丈,这里的是什么妖怪?”
老者和少女对视一眼,一齐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有妖怪?”
陈升心想:“你方才说有人被吃了,不是妖怪是什么?”
但却又假意道:“此处妖气浓重,本尊一看便知。”
那老者听了,忽的下拜道:“这次是遇到高人了!求仙师搭救则个!”
陈升将老者扶起,正要问明备细。
那少女来到院外,向西周看了一眼。跑回来对陈升道:“天色己晚,恐生怪异。且请仙师到屋中,却再说话。”
于是,陈升进入屋内,那老者便栓上了门,少女给他倒了一碗水。
老者看了陈升一阵,赞道:“仙师仪容清俊,端的是仙风道骨啊。”
陈升端起水喝了一口,便问道:“老丈,这村子究竟怎么了?”
于是,老者长叹一声,说起了他们的遭遇:
此地名叫李家村。老者亦姓李,那少女阿兰是他的孙女。
这李家村靠水吃水,原本倒也兴旺。
只是前些日子,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河神”,把那村边的浊水河霸占了。
他平时不吃人,只让大家干活,喂养些家禽、牲口上供他。
又派精怪把守住村口,整个李家村的人,就好似河神圈养的牲畜一般。
“你们怎的不反抗?”陈升问。
“如何不反抗?”老者哭道,“那些反抗的人、要闯出村的人,都被河神吃了。如今只剩些老弱妇孺留在村里。”
“前次来了几个什么武师,说要替我们降妖,与河神大战了一日,结果也被吃了。”
陈升心道:“这假冒河神的妖怪,和几个武师能战上一天,想来也不是什么高手。”
“我且去会会他,到时也好向田先锋回禀。”
于是道:“无量天尊!我修士以慈悲为怀,决意替你们除妖。”
“仙师此话当真?”祖孙俩喜极而泣,跪地拜谢不止。
陈升扶二人起来,道:“你且告诉我,这‘河神’端的什么来历,什么相貌?”
“村里没人见过河神,更不知其从何而来。”李老汉抹抹眼泪,道,“他平时只派手下精怪与我们说话。”
“他来享用供品时大雨倾盆,电闪雷鸣。雷雨过后,那些上供的牲口就都不见了。”
“有那胆大的村民偷眼看时,也从未见过河神真身。只见那些供品又没人搬运,自己就从空中飘到河里沉下去了。端的吓杀人!”
听到这里,陈升便有些起疑,心道:“此等摄物之法甚怪,我此前从未听过。还是先通知田先锋为妙。”
于是,扯了个谎,便要出村回报。
李兰却道:“仙师忘记了,出村路都被河神手下的妖怪把守,如何出得去?”
陈升却道:“你不要骗我,我来时并不曾见什么妖怪。”
李老汉怕“仙师”道他们说谎,忙解释道:“仙师,如今这李家村是许进不许出啊!”
“只因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妖怪见你进村来,此正合其意,又如何肯阻你?仙师若不信时,明日试出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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