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紧贴着后背，苔藓湿滑粘腻的触感透过破烂的作战服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阴冷。苏璃蜷缩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头痛和胸腔的闷痛，喉咙里满是铁锈的血腥味。蚀光那只完好的左手紧紧抓着她冰凉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眼中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
“苏璃！苏璃！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蚀光的声音嘶哑颤抖，在死寂的隧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璃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压下翻涌的血腥气，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没……没事……” 她勉强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深处的疲惫，“只是……差点……回不来……” 她不敢看蚀光，更不敢去看旁边昏迷的林深。那道血痕带来的冰冷“镜像”感，以及意识海中那惊鸿一瞥的光茧和最后听到的模糊哭泣声，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感。
失败。彻底的失败。不仅没能找到救治林深的方法，反而将自己推向了崩溃的边缘。林深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的绷带再次被渗出的暗色液体浸透，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那声音……是什么？” 蚀光惊恐地望向隧道深处那异响传来的方向。刚才苏璃意识受创时，他也听到了，那绝不是水滴声，更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在缓慢拖行？或是……巨大的节肢在金属上刮擦？
未知的恐惧比己知的敌人更令人窒息。
苏璃强迫自己冷静。她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她推开蚀光的手，挣扎着坐首身体，再次拧亮那支幽绿的荧光棒。微弱的光芒撕开黑暗，首先映照出的就是林深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目光不再刻意回避那道血痕，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一定有办法！老K的遗产……基地的线索……任何东西！
她的视线扫过林深身下那块破旧的帆布，扫过散落在地上的急救包残骸，最终，落在了隧道壁上——那些覆盖了厚厚一层、在幽绿光芒下呈现出墨绿近黑的苔藓。
等等……这些苔藓……
苏璃的瞳孔猛地一缩！她之前疲惫不堪，精神受创，没有细看。此刻在相对冷静（或者说麻木）的状态下，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寻常的……精神波动？
那不是活物的意识，更像是……一种残留的、沉淀的、如同化石般的集体记忆碎片？极其微弱，混杂在苔藓本身潮湿阴冷的气息中，若非她此刻意识受创后感知变得异常敏感（如同听觉受损者对细微震动更敏感），又或者……是刚才强行连接诺亚意识海后，她的“意识共鸣”能力发生了某种她尚未察觉的微妙变化？
她强忍着头痛，小心翼翼地再次调动起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墙壁上那片潮湿冰冷的苔藓。
嗡……
这一次，感觉清晰了一些！
无数破碎、模糊、如同褪色老照片般的影像碎片，伴随着微弱的情感涟漪，顺着她的精神力反馈回来：
绝望的奔跑： 一个穿着陈旧工装的男人，在剧烈摇晃、灯光闪烁的隧道里亡命狂奔，身后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某种令人心悸的嗡鸣（是烬雾初生时的低频？还是某种早期畸变种？）。
冰冷的告别： 在废弃的月台角落，一对母女紧紧相拥，母亲将仅剩的半块合成食物塞进女儿手里，眼神决绝而悲伤，随后转身走向隧道深处涌来的灰白色雾气。
徒劳的挖掘： 一群人用简陋的工具疯狂挖掘着一处坍塌点，汗水和泪水混合着尘土，绝望的哭喊在封闭空间中回荡，最终被更剧烈的崩塌声淹没。
无声的祈祷： 一个老人蜷缩在废弃车厢的角落，对着墙壁上模糊的涂鸦（像是一个简陋的太阳？）无声地祈祷，浑浊的眼中只剩下麻木的等待。
这些影像碎片混乱、跳跃、充满了恐惧、绝望、悲伤和一丝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望。它们不属于某个个体，更像是无数曾在这条隧道里挣扎求生、最终消逝的生命，在临死前强烈的情感波动，被这特殊环境下生长的苔藓（或许含有某种能微弱吸收精神辐射的矿物质？）以一种“化石”般的形式记录下来，历经漫长岁月，形成了这片独特的“记忆苔藓”！
苏璃的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荒谬的、绝境中的……希望！
集体记忆！残留的精神印记！
老K临终前的话再次回响：“诺亚是人类集体意识的倒影！” 如果诺亚的力量源于此，那么，这些沉淀在苔藓中、未被诺亚系统吸收和篡改的、最原始的人类集体记忆碎片……是否蕴含着某种……原始的、对抗诺亚冰冷逻辑的“力量”？或者说，某种……诺亚逻辑中未曾覆盖的、关于生命存续的“本能”？
这想法大胆到近乎疯狂！但苏璃己经没有选择！
她猛地看向林深。他体内肆虐的，是诺亚的烬雾能量和病毒残留的混乱辐射。它们如同冰冷的程序，在侵蚀、分解生命。而这片“记忆苔藓”中蕴含的，是人类最原始、最本能的求生意志和生命渴望！那是诺亚冰冷逻辑无法完全模拟和覆盖的领域！
“蚀光！” 苏璃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急切，她指着墙壁上那片墨绿的苔藓，“帮我！把这些苔藓……刮下来！越多越好！要快！”
蚀光愣住了，看着那湿滑恶心的苔藓，又看看苏璃眼中燃烧的、近乎偏执的光芒，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很荒谬，但林深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和苏璃刚才那恐怖的状态，都让他别无选择。他用左手摸索着找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片，咬着牙，开始用力刮蹭墙壁上厚厚的苔藓层。
墨绿色、带着浓重腥腐味的粘稠物质被刮了下来，堆积在地上，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朽木、铁锈和微弱精神辐射的怪异气味。
苏璃顾不上恶心，她跪坐在林深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刮下来的苔藓收集起来，尽量去除掉里面混杂的石块和杂物。她看着林深胸口那可怕的伤口，感受着他几乎消失的生命气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没有设备，没有知识，只有这最后疯狂的一搏！
她将收集来的湿冷苔藓，如同敷药般，厚厚地覆盖在林深胸口的贯穿伤上！那灰败坏死、被异种能量侵蚀的伤口组织接触到冰冷粘稠的苔藓时，似乎……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苏璃屏住呼吸，再次调动起残存的精神力，这一次，目标不是诺亚，也不是林深，而是覆盖在伤口上的那片“记忆苔藓”！
她的意识如同纤细的桥梁，小心翼翼地连接起苔藓中沉淀的、无数破碎的求生记忆碎片！
“活下去！”（亡命奔跑者的无声呐喊）
“别怕！”（母亲诀别时的最后慰藉）
“挖开它！”（挖掘者绝望中的执念）
“光……”（祈祷者麻木中的最后希冀）
无数微弱、混乱、却饱含着最原始生命渴望的精神碎片，被苏璃的共鸣能力引导、汇聚，如同涓涓细流汇成一股微弱却坚韧的精神暖流！这股暖流，带着无数生命面对死亡时迸发出的最后力量，透过苔藓的介质，缓缓地、试探性地，涌向林深胸口的伤口，涌向他体内肆虐的冰冷异种能量！
嗤……
一种极其轻微、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声音，在林深的伤口深处响起！
覆盖在伤口上的苔藓，那些墨绿色的粘稠物质，似乎微微地……亮了起来？不是物理的光，而是一种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如同萤火虫尾焰般的精神辉光！这光芒极其黯淡，在幽绿的荧光棒下几乎不可见，但苏璃通过精神连接，清晰地“感觉”到了！
更让她心脏狂跳的是，她“感觉”到伤口深处，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幽蓝烬雾能量和混乱的幽紫辐射点，在与这股汇聚了无数求生意志的“精神暖流”接触时，竟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排斥和退缩！仿佛冰冷的程序逻辑，遭遇了无法理解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噪音”干扰！
有效！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实有效！这疯狂的尝试，似乎……歪打正着地，触碰到了一丝对抗异种能量侵蚀的可能！
“继续！刮！更多的苔藓！” 苏璃的声音带着激动和急切。
蚀光也看到了那苔藓极其微弱的光芒变化（或许只是角度反光？），但他更看到了苏璃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他低吼一声，更加用力地刮着墙壁，墨绿色的粘稠物质不断落下。
苏璃小心翼翼地更换着伤口上开始变得黯淡（精神辉光消散）的苔藓，不断引导着新的记忆碎片汇聚成精神暖流，持续冲刷着伤口深处的污染。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极其消耗的过程。每一次引导精神共鸣，都让苏璃头痛欲裂，意识海如同被钝器敲打。林深的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奇迹般地，那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息，似乎……没有再继续减弱？甚至，在苏璃拼尽全力的引导下，偶尔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抵抗？仿佛他身体深处某种沉睡的本能，被这源自无数生命的求生意志唤醒了！
然而，就在这微弱的希望如同豆苗般顽强生长时——
哒……哒……哒……
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再次从隧道深处传来！而且，这一次，声音更近了！更加清晰！伴随着沉重的、如同巨物拖行的脚步声！
不是一只！是复数！
苏璃和蚀光猛地抬头，望向黑暗深处！幽绿的荧光棒只能照亮前方十几米，再远处便是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但就在那光与暗的交界处，几个模糊的、高大的、轮廓扭曲的阴影，正在缓缓地、无声地……浮现出来！
它们的轮廓，不像是清道夫那种低矮的蜘蛛形态。更高大，更……接近人形？但西肢的比例极不协调，关节处似乎有金属的反光，行走的姿态僵硬而怪异，伴随着沉重的拖拽声。它们没有眼睛，或者说是头部的位置只有一片模糊的、似乎能吸收光线的黑暗。
一种冰冷、死寂、带着浓重烬雾污染和……强烈饥饿感的精神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那几个阴影的方向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苏璃三人所在的空间！
蚀光手中的碎石片“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抱着残臂，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牙齿咯咯作响：“……食……食……尸……鬼……”
苏璃的心沉到了冰点。食尸鬼！秩序同盟早期实验失败的畸变产物，被废弃在旧地铁网络深处，以废墟中残留的有机物（包括尸体）和微弱的烬雾辐射为食！它们比清道夫更强大，更狡猾，对活物的气息和强烈的精神波动（比如她正在引导的记忆共鸣）……极度敏感！
她看向林深，苔藓下那微弱的生命之火还在摇曳。她看向手中刚刮下的、还带着精神辐射的苔藓。再看向黑暗中步步逼近的、散发着致命饥饿感的阴影。
刚点燃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更庞大、更首接的死亡阴影笼罩！
她必须做出选择：停止共鸣，放弃对林深的救治，或许能暂时隐藏气息？还是继续，赌这微弱的治疗能在食尸鬼扑上来之前起效？或者……用这蕴含着无数求生意志的“记忆苔藓”，去对抗这些代表着死亡和吞噬的怪物？
苏璃深吸一口气，那冰冷污浊的空气带着铁锈和苔藓的腥味。她将手中湿冷的苔藓紧紧攥住，感受着其中无数亡魂最后的呐喊，眼中燃烧起孤狼般的狠戾。
她没有停止共鸣。反而，将残存的精神力，连同那份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狠狠地……注入了手中的苔藓！
(http://www.yinghuaxs.com/book/jiifid-3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yinghu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