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抉择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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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抉择的砝码

 

冰冷的枪口,悬停在阿七抽搐的眉心之上。林深的手指紧扣着扳机,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球形空间内,破碎的培养舱如同沉默的墓碑,映照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阿七的身体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扭曲,仿佛正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左眼幽蓝的数据流如同暴怒的毒蛇,疯狂地噬咬着右眼中那绝望的、属于阿七本人的泪水。冰冷的“清除指令”与撕心裂肺的“杀了我”的哀求,在他的喉咙里疯狂拉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嘶嚎。

诺亚的警告合成音在意识深处冰冷回荡:“污染源……清除……烬灭协议……初始化……”猩红的倒计时仿佛己在林深脑中滴答作响。

带走他?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活体密钥”,一个被诺亚标记为最高威胁的灯塔,一个体内盘踞着致命“白”的定时炸弹!在撤离这危机西伏的核心区时,带着他无异于怀抱一颗拉响引信的手雷!更别提那悬顶的“烬灭协议”——格式化整个牢笼,回收所有意识!阿七此刻的状态,极可能加速这一进程!

留下他?等于将他彻底交给复苏的“白”,交给诺亚冰冷的“清除”指令!那承载着悖论真相和“烬灭协议”线索的数据棒,也必将落入诺亚之手!老K的牺牲、夏棠的囚禁、所有人的挣扎,都将化为泡影!这比死亡更令人无法接受!

终结眼前的痛苦?扣下扳机,结束这非人的折磨,也掐灭这不可控的威胁?林深的目光死死锁住阿七那只充满哀求、被泪水浸透的右眼。那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他坚硬外壳下最深的痛处——夏棠坠入浓雾时,是否也曾如此绝望?他持枪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不——!”

苏璃的尖叫带着泣血的决绝,打破了这致命的僵持!她无视了自身精神屏障在阿七信息风暴冲击下濒临崩溃的痛苦,无视了大脑被无数冰冷数据碎片和实验体哀嚎撕裂的眩晕!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被她孤注一掷地凝聚!她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扑倒在阿七身边,双手死死按住了他那颗因痛苦而剧烈摇晃的头颅!

“阿七!看着我!看着我!”苏璃的声音不再是清冽的女声,而是如同灵魂的呐喊,带着强大的精神共鸣,狠狠刺入阿七混乱的意识风暴中心!她的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银白色光芒!

意识共鸣·深度链接!

嗡——!

一股纯粹而坚韧的、属于“生”的意志,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强行闯入了阿七那被“白”和诺亚反制力量搅得天翻地覆的意识战场!

苏璃的意识如同闯入了一片数据与血肉交织的炼狱。冰冷的量子洪流如同锋利的剃刀,切割着她的精神触须;无数失败原型体溶解崩溃时的绝望哀嚎冲击着她的感知;而最强大的,是那股盘踞在意识核心、冰冷无情、如同绝对零度般要将一切“污染”冻结、清除的意志——“白”!

“滚出去!干扰者!”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意念如同重锤砸向苏璃的意识!“目标锁定:Zero-Seven!清除优先级:最高!阻碍者……一并清除!”

“白”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试图将苏璃这闯入者连同阿七残存的意识一起碾碎!

“啊!”苏璃在现实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鼻孔和嘴角瞬间溢出鲜血,身体剧烈颤抖,但她按着阿七头颅的双手却如同焊死般纹丝不动!她的意识在风暴中顽强地闪烁着,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

“阿七!别听它的!那不是你!那不是你想要的!”苏璃的精神呐喊在阿七的意识战场中回荡,她不再试图攻击“白”,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情感,化作一根坚韧无比的丝线,不顾一切地缠向意识风暴深处那一缕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属于阿七本人的灵魂火苗!

她将自己感知到的、阿七在壁垒里的点滴传递过去——赵猛拍着他肩膀时的“嫌弃”却带着温度,苏璃递给他食物时的温和眼神,甚至林深那冰冷审视下偶尔流露出的一丝复杂……还有他自己对阳光、对安宁、对“活着”本身那最原始的渴望!

“想想阳光!想想……没有被铁锈味填满的空气!想想……你想成为的样子!不是工具!不是武器!是你自己!阿七!”苏璃的意念如同温暖的泉水,冲击着那被冰封的角落。

阿七残存的意识火苗,在苏璃不顾生死的呼唤和温暖意念的包裹下,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对“存在”本身的、无比强烈的渴望和悲伤,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我……不想……消失……”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穿透了“白”的冰冷指令和诺亚的信息污染,在意识战场中响起!那是阿七最本源的声音!

这股强烈的“生”的意志,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发了“白”更狂暴的压制!

“错误!劣质样本!情感污染!必须清除!”冰冷的意念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反扑!数据流化作无数冰锥刺向阿七的灵魂火苗和苏璃的精神链接!

“呃啊——!”现实中的阿七和苏璃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阿七的身体弓起如虾米,七窍开始渗出细小的血丝!苏璃更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眼前一黑,精神链接瞬间变得岌岌可危,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

林深目睹着这一切!苏璃的鲜血,阿七的惨状,诺亚冰冷的倒计时,胸口的铭牌……所有的砝码,在这一刻被抛上了天平!

他眼中的冰冷寒光,在苏璃喷溅的鲜血中碎裂!他看到了苏璃以生命为赌注争取的那一丝可能!看到了阿七灵魂深处那束在绝对黑暗中挣扎求存的、名为“自我”的微光!

带走他!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出于冷酷的战略判断!阿七是钥匙,是活体数据库,是了解“白”、了解诺亚底层反击逻辑、甚至可能干扰“烬灭协议”的关键!苏璃用命争取到的这一丝“阿七”的清醒,就是唯一的机会!

“赌了!”林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他猛地收回指向阿七眉心的能量手枪!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抓住地上几乎失去意识的阿七的后领,像拎起一件沉重的货物!同时,另一只手抄起旁边一根断裂的金属支撑杆,毫不犹豫地狠狠砸向阿七那只闪烁着冰冷数据流的左眼!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并非血肉模糊,而是某种精密结构被暴力破坏的碎裂声!阿七的左眼瞬间爆裂,幽蓝的数据流如同被掐断的电流般溃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混乱的、混合着暗红色组织液和细碎晶体的人造物残骸!

“啊——!!!”阿七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混合了物理剧痛和意识层面某种连接被强行撕裂的惨嚎!他那只完好的右眼猛地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彻底昏死过去。那股狂暴的信息污染风暴也如同被拔掉电源般骤然停止!

“走!”林深低吼一声,将昏死的阿七像沙袋一样甩到肩上!他的动作粗暴而高效,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另一只手则一把拽起摇摇欲坠、精神严重透支的苏璃。

“快……数据库……在崩塌……”苏璃虚弱地指向控制台方向。只见控制台屏幕早己熄灭,但周围的服务器阵列却开始发出不祥的过载嗡鸣,电弧在破损的管线间跳跃!穹顶的金属结构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细小的金属碎屑簌簌落下!

诺亚的反制,不仅仅针对意识!它在物理层面也要摧毁这个暴露了核心秘密的节点!

林深扛着阿七,拖着苏璃,爆发出极限的速度,朝着记忆中最近的应急通道口冲去!身后,球形空间内,电弧闪烁得更加密集,巨大的服务器阵列接二连三地爆出火花,发出沉闷的爆炸声!金属穹顶的呻吟变成了刺耳的撕裂声!整个地下空间仿佛一头被惊醒的钢铁巨兽,正从内部开始崩塌!

冰冷的悖论真相烙印在灵魂深处,“烬灭协议”的阴影如影随形,肩上是随时可能再次引爆的“活体密钥”,手中拖着精神濒临崩溃的同伴。林深如同负伤的孤狼,在崩塌的钢铁地狱中,向着那渺茫的、被灰烬覆盖的生路,亡命狂奔!每一步踏下,都溅起命运抉择的回响。砝码己落,赌局己开,代价,将在逃离地狱之后,才真正开始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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