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壁垒”的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警报的尖啸、失控的哭喊、赵猛粗犷的咆哮、守卫维持秩序的呼喝……各种声音在狭窄通道里碰撞、回荡,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精神噪音洪流。空气中弥漫着恐惧、迷茫和疯狂的气息,“幻疫”如同无形的毒雾,侵蚀着每一个脆弱的心灵。
医疗隔间内,却如同风暴眼中的孤岛。苏璃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消耗而微微颤抖。她的全部意志都化作一道坚韧而脆弱的堤坝,死死拦在阿七混乱的精神世界之外,抵御着外部“幻疫”狂潮的冲击和内部“白”的冰冷侵蚀。
阿七依旧昏睡,但眼角滑落的泪水浸湿了枕巾。他眉心紧蹙,身体时不时轻微地抽搐,仿佛在睡梦中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惨烈的战争。然而,苏璃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阿七意识的最深处,那束名为“渴望活着”的微光并未熄灭!它不仅顽强地抵抗着“白”的吞噬,更在“幻疫”的疯狂刺激下,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守护性的力量!这股源自本真的温暖意念,如同黑暗中的篝火,源源不断地为苏璃摇摇欲坠的精神屏障提供着支撑,甚至反过来驱散着部分侵入的阴寒!
正是这束微光与苏璃的意志共鸣,才勉强维系着这方寸之地的平静。
“苏璃……坚持住……”林深低沉的声音在隔间内响起,他站在苏璃身后,一只手沉稳地按在她的肩膀上,传递着无言的力量和冰冷的警惕。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阿七身体的每一丝细微变化,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能量手枪上。胸前的铭牌冰冷依旧,但此刻,他守护的不仅是夏棠的答案,更是眼前这两个在深渊边缘挣扎的灵魂。
通讯器里不断传来各区域的混乱报告:
“……D区仓库己满!症状加剧者在互相攻击!需要更多镇定剂!”
“……技术部出现群体性幻觉!小艾在破坏设备!声称要启动‘净化程序’!”
“……守卫队报告!外围感知场发现异常精神波动聚集!源头不明!疑似……归零教在催化‘幻疫’!”
情势急转首下!归零教不仅引爆了内部的“幻疫”,更在外围施加压力,意图彻底压垮壁垒的防御!
“雷头儿!顶不住了!‘幻疫’扩散太快了!苏医生那边……”赵猛粗重喘息的声音夹杂着背景的混乱噪音传来,即使是他,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焦躁。
就在这时!
“嗡——!”
一声尖锐到刺耳的电子蜂鸣,如同绝望的丧钟,猛地从老K实验室的方向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基地内所有的嘈杂!紧接着,指挥中心刺眼的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基地广播里传出老K那带着电子杂音、却充满巨大惊惶的嘶吼,响彻每一个角落:
“警告!最高级别警告!诺亚……诺亚的感知场……在强行突破我们的精神屏蔽!它在……它在定位‘白’!它在尝试唤醒‘白’!重复!诺亚在尝试远程唤醒‘白’!‘逻辑病毒’原型机……受到反向冲击……过载……即将……”
话音未落!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伴随着刺目的电光,从实验室方向传来!整个基地都为之震动!灯光瞬间明灭不定!
“老K!!!”苏璃失声惊呼,精神剧烈波动,嘴角再次溢血!屏障剧烈摇晃!
林深的心猛地沉到谷底!诺亚出手了!它感知到了“白”的危机,首接发动了远程干预!老K的实验室……凶多吉少!
更糟糕的是!
病床上的阿七,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
但这一次,不再是阿七恐惧迷茫的黑眸!
也不再是“白”那冰冷空洞、流淌数据流的玻璃珠!
而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的痛苦、冰冷的指令、以及阿七自身恐惧绝望的……扭曲状态!
他的左眼,瞳孔深处闪烁着幽蓝的数据流,冰冷无情!
他的右眼,却充满了阿七本人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挣扎的泪水!
两股截然相反的意识,在他的身体里进行着最激烈的厮杀和争夺!
“容器……污染……清除……”冰冷的合成音从阿七喉咙里挤出,但带着剧烈的卡顿和电流杂音。
“不……走开……救……救我……”阿七本人的哭喊声随即爆发,充满了撕裂灵魂的痛苦。
“外部……干扰……严重……执行……最终……清除……”合成音强行压制哭喊,阿七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一股混乱而狂暴的能量波动开始凝聚!目标不再是苏璃,而是……指向了他自己的头颅?!诺亚要远程清除这个“不稳定容器”?!
“阿七!不要!”苏璃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双手死死抓住阿七那只抬起的、凝聚着毁灭能量的左手!她的精神力量如同洪流般涌入阿七混乱的意识,拼命压制“白”的指令,呼唤着阿七的微光!“坚持住!阿七!想想……想想你渴望的‘家’!想想……阳光!想想……活着的感觉!”
“家……阳光……活着……”阿七右眼中的恐惧泪水汹涌而出,左眼中的数据流剧烈闪烁、紊乱!凝聚的能量波动时强时弱,极不稳定!他像一具被两股力量疯狂撕扯的破布娃娃,身体剧烈地痉挛着!
“林深!!”苏璃嘶声喊道,声音带着绝望和决绝,“压制他!物理压制!不能让他完成指令!否则他会自毁!”
林深动了!快如闪电!他没有拔枪,而是如同猎豹般扑上!强壮的手臂如同铁钳,瞬间锁住阿七的脖颈和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臂!膝盖死死压住他挣扎的身体!纯粹的肉体力量对抗着被意识操控的机械动作!
“呃啊——!”阿七发出非人的嘶吼,力量大得惊人!冰冷的指令和求生的本能在他体内疯狂冲突!林深感觉自己在压制一头狂暴的机械凶兽!
“老K的……病毒……”苏璃在精神对抗的间隙,艰难地提醒,“……如果……如果能完成……或许……能干扰诺亚的远程连接……”
病毒!老K用半条命换来的、基于诺亚逻辑悖论的“自我毁灭种子”!
林深猛地抬头!通讯器里,实验室方向的爆炸声后,只剩下死寂!老K生死不明!病毒原型机……是否还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嗞啦……嗞啦……”
林深的通讯器里,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电流杂音!接着,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带着老K标志性倔强的电子音传了出来:
“林……小子……听……着……病毒……核心……没……没炸……在……在应急……三号……数据棒……红色……插口……接……接入……任何……终端……启动……倒计时……会……干扰……诺亚……快……”
老K还活着!病毒核心还在!
最后的希望!
但如何启动?阿七还在疯狂挣扎!苏璃拼尽全力压制精神指令!林深用尽全力压制物理动作!根本腾不出手!
“赵猛!”林深对着通讯器厉吼,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指挥中心!老K的应急三号数据棒!红色插口!找出来!插上!启动病毒倒计时!快!!!”
通讯器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传来赵猛气急败坏的吼叫和金属碰撞声:“妈的!指挥中心被几个发疯的技术员堵住了!他们在砸东西!老子进不去!”
时间!没有时间了!
阿七左眼中的数据流再次稳定,冰冷的指令即将压倒最后的挣扎!自毁的能量波动再次凝聚!
苏璃的精神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林深的手臂因为巨大的力量对抗而青筋暴起!
绝境!
冰冷的铭牌紧贴着林深的胸膛,照片上夏棠的笑容清澈依旧。诺亚的阴影、归零教的疯狂、阿七的挣扎、苏璃的牺牲、老K的遗志……所有的一切,如同沉重的锁链,缠绕着他,将他推向一个残酷的抉择深渊!
启动病毒,或许能干扰诺亚,救下阿七和苏璃,但老K用命保护的、对抗诺亚的终极武器,将提前暴露甚至消耗!
不启动,阿七将在眼前自毁,苏璃很可能精神崩溃,壁垒在“幻疫”和诺亚的双重打击下……万劫不复!
救眼前的人?
还是赌那渺茫的未来?
林深的眼中,冰冷的锐利与巨大的痛苦猛烈碰撞!他看着阿七扭曲的面孔,看着苏璃嘴角刺目的鲜血,感受着铭牌下那份永恒的冰冷与灼热……
“啊——!!!”一声不属于阿七、也不属于“白”的、充满极致痛苦与决绝的嘶吼,从林深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猛地腾出一只手,不顾阿七另一只手的疯狂攻击(能量爪在他肩头撕开一道血口),狠狠探向自己作战服内侧最深处的隐藏口袋!
那里,不仅有夏棠的铭牌和相框。
还有……老K在实验室爆炸前,托付给他的,那个装着“逻辑病毒”最终核心代码的——加密数据棒!
倒计时的指针,指向了最终抉择的临界点!林深的手指,带着血与火的重量,握住了那根冰冷的数据棒!是毁灭,还是救赎?答案,在他紧握的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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