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至少,表面上是。
两人行走在一道几乎与冰川等高的废谷中,西周风雪减弱,但空气中的水分被挤压得更重,每一次吸气,仿佛都在吞进密度极高的雾。
雪无走在前,长发扎起,仅留几缕鬓角风动。她的步伐精准有力,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回头,偶尔会在地势复杂处微微侧头,确保林深跟得上。
林深跟在她之后,手背依旧隐隐发烫。他的印核不再完全安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像婴儿一样打个滚”,仿佛对周围环境有反应。
“你这个地方……”他望着两侧峭壁,“说是废谷不如叫尸谷,连雪兽都没一个。”
“因为这里太接近‘初语地’。”雪无简短回答。
“初语地?”林深脚步顿了下。
“初代印构出现之前的遗迹。那些印核没有被归类,没有稳定结构,也没有‘语义束缚’。它们自由,但……也不可控。”
林深想了想:“听起来像诗人写代码。”
雪无偏头看他:“你能不能有一次说点有深度的比喻?”
“我努力活着己经很有深度了好吗。”
她微微勾了一下嘴角,但马上收回表情。
林深悄悄看在眼里,没戳穿。
—
废谷尽头,一道天生断崖劈开,两人沿着边缘进入一处天然落台。
平台正中,是一座倒塌的古代碑塔,顶部断裂,断口处浮现如涟漪般的金色旧符文痕迹。碑塔周围散布着被冻裂的刻石,石上刻的印文不再成系统,而是每一组都像一段梦话:不规则、不重复,却带着节奏与呼应。
林深走上前,低声道:“这些……你能看懂?”
雪无摇头:“这是超初印文。我们没有学习过。我们……只守着不去触碰它。”
“你们守的东西还挺多。”
“太多了。”雪无声音低下去,像一块寒石从心里压下来,“有时我不确定,到底我们在守着什么,是力量,还是恐惧。”
林深站在她身旁,两人肩膀并排。他轻声说:“如果你真怕,早该离我远一点。”
雪无没有看他,只是反问:“你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能触发那块残棺的记录吗?”
“因为我长得帅?”
“因为你身上有一部分‘共振段落’——那些印文在你身体里出现过的结构,会主动呼应它们在碑塔中的原型。”
“你是说我就像个……活化解码器?”
“也许你就是碑的一部分。”
林深没说话,突然意识到雪无离他很近。
她刚才为了观察碑文,无意识地贴近他的侧脸——他的耳后,刚好触到她束起的发尾。
雪无也意识到了,动作一僵。
林深动了动嘴角,没说话。
气氛有些停滞。
雪无忽然侧过身,看向碑塔断口。
“林深。”
“嗯?”
她低声道:“我从来不信任‘选择’这种事。每个人都是被推着走的,不是选的,是被剩下的。”
“那你还留着我?”
她望着前方,没回头。
“因为你,是我剩下的。”
林深一时没接话。
雪无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我说这话干什么。”她转身朝外走去,“风要起来了。我们该走了。”
林深没动,站在碑塔下。
他看着那一道道“无名的印文”,忽然觉得它们像极了两人之间的交流——模糊、不对称、时隐时现,但都在尝试靠近彼此能懂的语言。
他低声说了句:“你不是剩下的。”
雪无停下,站在他身后,风起之时,她的长发被吹到他脸上。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但她没有再催促。
这一刻,沉默胜过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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