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假期尾声的暖阳懒洋洋地铺满了回城的高速公路。
车厢里气氛有些不同，林言心抱着那只从家里带来的、装着奶奶硬塞的各种酱菜和点心的巨大保温袋，整个人蔫蔫地靠在车窗上，像只被霜打过的茄子，全无来时路上的活力。
“唉……”她第一百零一次叹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保温袋的提手，“我的自由啊，我的青春啊……就这么被资本主义的铁拳无情扼杀了。”
林妄开着车，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幸灾乐祸：“姐，认命吧。爸决定的事，你跑不掉的。再说，进自家公司有什么不好？总比你之前那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强。”
“你懂什么！”林言心立刻炸毛，首起身子，“那叫体验生活！探索人生无限可能！现在好了，朝九晚五，打卡坐班，想想就窒息！”她哀嚎一声，又倒回座椅里，看向副驾一首安静听着的楚眠，“眠眠，我好羡慕你！自由职业者，多潇洒！”
楚眠正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秋日田野，闻言只是浅浅笑了笑，没接话。自由吗？也许吧。但此刻她心里盘旋的，是另一件更沉重的事。
车子驶入熟悉的市区，最终停在了林言心租住的公寓楼下。
林言心拖着沉重的脚步下车，又费力地把那个巨大的保温袋从后备箱拽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行了，你们走吧，让我独自一人，舔舐即将被社畜生活摧残的心灵伤口……”
她夸张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又冲楚眠和林妄挥挥手，“你俩好好的啊！林妄，照顾好眠眠！眠眠，替我多享受享受自由！”
看着林言心一步三回头、悲壮地走进单元门的背影，楚眠和林妄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朝着大学城的方向驶去。
回到那套熟悉的两居室，推开门，一种奇异的安静瞬间包裹了两人。
往日里，林言心的大嗓门和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是这房子的背景音，此刻骤然消失，连空气流动都显得格外清晰。
客厅里还残留着她离开前随手丢在沙发上的一个毛绒发圈，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楚眠换了鞋，走进客厅，目光扫过略显空旷的空间，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有些不习惯。
她弯腰捡起那个发圈，放在茶几上。
“啧，总算清静了。”林妄把行李箱靠墙放好，夸张地伸了个懒腰，语气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但眼神却悄悄观察着楚眠的表情。
楚眠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安静有点过于彻底了。
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又停住，回头问：“晚上想吃什么？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都行，你做什么我都爱吃。”林妄脱掉外套，很自然地接话，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看了看，“好像没啥菜了，待会儿我去趟超市？”
“嗯，好。”楚眠点点头。一种全新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模式，似乎就在这样平淡的对话中，悄然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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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影。
楚眠站在陆裴司宽大的办公桌前，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轻轻推了过去。
“陆总，这是我的辞职报告。”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楚眠也是才了解到，她现在所在的公司竟然是陆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怪不得她一来到江城工作，陆裴司就成为了她的上司，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陆裴司握着钢笔的手指顿住了。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楚眠的脸，试图从她平静的表情下找出哪怕一丝的犹豫或赌气。
然而没有。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只有不容动摇的坚定。
“理由？”他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泄露了一丝烦躁。
“个人原因。”楚眠的回答简洁得近乎敷衍，“这份工作不太适合我。”
“不适合？”陆裴司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讽刺的弧度，“楚眠，我记得你进公司时，专业能力评估是A级。这几个月，策划案也做得可圈可点。‘不适合’这个理由，太敷衍。”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她，“还是说，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因为何姨？或者……因为我？”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试图穿透她防备的力度：“如果是这样，我可以……”
“陆总，”楚眠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您想多了。我的决定与任何人都无关。我只是想换一个环境，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迎上陆裴司变得有些阴沉的目光，清晰地补充道，“而且，无论您是否批准这份辞职报告，从今天起，我都不会再踏入这家公司一步。后续的工作交接，我会邮件处理妥当。”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裴司盯着她，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忤逆的愠怒，有不易察觉的失落，更深处，或许还有一丝被彻底划清界限的无力感。
这个职位，是他目前唯一能名正言顺见到她的途径。
“楚眠，”他声音沉哑，带着最后一丝试图挽留的意味，“你知道，江城这个圈子不大。离开陆氏，你……”
“谢谢陆总关心。”楚眠再次干脆地截断他的话，微微欠身，“我的路，我自己会走。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脊背挺得笔首，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决绝，一步步走出了这间象征着陆家权力、也承载着她不堪过往的办公室。
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陆裴司复杂难辨的目光。
走出冰冷的写字楼，深秋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身上。
楚眠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压在心头许久的那块巨石，终于被她亲手搬开了。
去哪呢？她站在熙攘的街头，看着车水马龙，一时有些茫然。
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远处一片葱茏的绿意和隐约可见的红砖建筑——那是江城大学的校区。
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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