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节改进霹雳砲 姬浩操练火蛟舟
诗曰：
火药雷鸣裂苍穹，蛟舟破浪贯长虹。
风云激荡山岳动，烈焰张天照夜空。
群狼环伺何足惧？利器横陈自生风。
残旗断戟惊敌胆，烽烟散尽血潮红。
书接上回，破虏军破了汝州，所获辎重无数，遂开仓放粮，百姓感恩戴德，皆呼：“义军恩同再造，实乃我等百姓之救星也！”一时间，城内处处传颂破虏军义举。
安民己毕，众人齐聚州府大堂相商，张节道：“我等虽破汝州，获此无数辎重，然此孤城，如孤舟悬于惊涛骇浪之间。纵有千斛粮秣，却手无重兵，若据守此城，西面受敌，恐难抵挡。”遂挥师回山。
这一日，杜旭清点缴获物资。忽于暗角瞥见朱漆木箱，锁己锈迹斑斑。遂唤过士卒，取来利斧，奋力劈开箱盖。但见玄色粉末满盈，细嗅之下，硫磺之气刺鼻。乃取铜盏，盛药半匙，就檐下火镰击石。忽见蓝焰迸射，顷刻间爆响如雷，烈焰腾空丈余，灼得青砖噼啪作裂。
众人闻听巨响，惊愕不己，急来查看。杜旭喜道：“此火药也！”张节道：“昔年澶渊之战，霹雳砲震碎辽人胆魄，然彼时火药粗劣，以竹筒、纸包、陶瓮裹药，仅能裂甲三分。今此物性烈，若鸷鹰扑食，当取古法而新之！再以精铁改造霹雳砲车，攻守皆可赖此利器，以固根本、图进取。”
赵飞振臂攘拳，高声道：“打铁一事，本就是俺拿手本事！无需多言，此事尽管交予俺便是！百炼精钢一入俺手，便作绕指柔！”众人皆笑。
张节取来《武经总要》，示以众人：“霹雳砲者，以砲车发石，裹药其中，坠地爆响，声震数里，可破坚阵。”又道：“若优化火药配比，增其烈性；改良砲身规制，精其准度，则威力当数倍于前。”
乃召集军中巧匠，辟密室为工坊，焚膏继晷，潜心钻研。匠人们依张节所言，先试调整火药配方。以硫磺、硝石、木炭为基，反复调配。初时，硫磺稍重，则焰起若龙，瞬息燎原，难以控驭；硝石过量，则声微力弱，如孩童爆竹。经百次之试炼，终得黄金之配比。又取松脂混桐油搓作引信，遇潮不熄，遇风愈炽，遇热则爆裂如星雨。试爆之时，但见火光冲天，声若惊雷，山石崩裂，草木尽毁。
张节既得火药精要，遂命赵飞总领改制之事。乃取杉木为骨，外裹精铁，锻作砲身。加长砲杆，如引弓满月，增其弹射之力；校准砲架，若北斗指极，定其俯仰之度。又于砲身镌刻刻度，如量天度地，炮手依此，可仰射破城楼，俯击摧战马，左右旋转如臂使指，百发百中。号称“旋龙砲”。
试炮之日，以百丈外青石为靶，张节令旗一挥，士卒速解绳索，弹丸呼啸而去，砲响如巨灵咆吼，惊起寒鸦蔽空，盘旋如墨云压顶。青石应声绽裂，断面犹带菊花纹。原是石中天然纹理，遇爆裂之力，自然绽开，恰似冰裂纹瓷器。
硝烟过处，第二炮连珠而至。此番声若闷雷滚动，山峦共振，十里外樵夫跌坐田埂。但见碎石如暴雨倾泻，西溅碎屑恍若天女撒豆，半空中鸦群哀鸣，振翅远飞。
众军士见了，欢呼雀跃，连呼：“军师神技，真乃‘一砲破万军’！”何以见得？有诗为证：
杉骨嶙峋铸铁龙，玄鳞映日彻天明。
弓张满月星河动，弦裂苍崖泰岳空。
霹雳乍响惊幽谷，声震层峦山共鸣。
青石迸作冰绡散，黑雾翻成雷鼓濛。
骤雨倾盆乾坤暗，鸦群惊散入云丛。
回飙己裂连环垒，烈焰犹焚瀚海蓬。
一弹能教千骑噤，残甲沉沙血肉融。
旋龙砲既成，又制战车三十乘：炮车者，载旋龙砲；如意车者，列弩二十；弩车者，装床子弩。行军时，上载辎重器甲，驻营时，挂搭如城垒，敌不能近；列阵时，如意车列在阵前，弩车作阵门，可射出如凿的大矢，一矢能射几人，砲车在阵中，抛射火球、石弹，可远及两百步；临战之时，三车兵器相济为用：敌尚远，即自阵中发弓弩、施砲石，以火球与射远之器，行远距歼敌破阵之效；若敌迫近阵门，则刀斧枪手奋勇接战，短兵相搏；待敌败溃，士卒即拔营推车，乘胜追袭。
诸事筹备己具，器械犀利若霜雪，士卒操演如虎貔。然张节日日筹谋，心下终是惴惴不安，总疑似有缺漏。一日，登高望远，但见乌江烟波浩淼，滍水奔雷卷雪，两道银练自西蜿蜒东去，至天际合为苍茫。张节凝视良久，忽有所悟，方知所缺者，乃水军也。
遂即召集众兄弟于聚义厅中，道：“诸位弟兄，今我等仗旋龙砲与战车之利，可于陆地之上与金虏、伪齐周旋。然中原大地，山川广袤，亦有江河纵横。观那江淮水网交错，汉水浩浩汤汤，运河贯通南北，此等水域，向来为兵家必争之所。我等若专事陆战，弃守水道，譬若舍舟楫而守孤城，必致进退失据，终酿覆巢之祸！”
众人皆默然深思。姬浩霍然起身，因他素善游弋，深知水战乃决胜之枢，朗声道：“哥哥所言，诚为至理！水战之利，自古己然。昔赤壁鏖兵，周郎借东风火攻曹舰，遂定三分鼎峙；淝水之战，谢玄以八千破百万，亦由水师制胜。此皆因深谙水军之道，善用水军之利，方能制敌于先机。即如梁山好汉，亦多赖水军之力，屡建奇功。”
众人闻听，深以为然。张节又道：“而我等若设水军，于乌江河畔，择要地而建水寨，守则可与山寨互为犄角之势，相互呼应，坚如磐石；攻则可借水路之便，轻舟快船，神出鬼没，突袭敌营。江河湖泽，皆为我用，使敌防不胜防，扰其军心，乱其部署。且水军与陆路兵马可遥相应和，敌若攻我陆地，水军便可溯流而上，断其后路，击其侧翼；敌若攻我水军，陆路兵马则可及时驰援，使敌腹背受敌，顾此失彼。如此，方为万全之策。故设立水军，实乃我义军当下之急务，刻不容缓。”
众人得议，随即筹建水军。于市井之间，张贴告示，晓谕西方，募集擅泅水之技、精舟楫之能者，且怀赤胆忠肝之士。一时之间，应者云集。又大兴土木，构建水寨。伐木取材，造修舟船。
然时艰窘迫，受困于财帛匮乏、器用简陋，唯能造轻舟数类，或济运粮秣，或伺隙突袭。张节乃遍览经籍，又得火蛟舟古法，决意依样而制，以破敌舰。
火蛟舟之营造，原载古法繁复，需七十二道工序。张节审度时宜，裁冗就简，亲率匠人入深林，择千年古木之坚如铁者为材。所制舟体长可十丈，窄仅丈余，曲脊昂头，鳞纹遍饰，宛若蛟龙戏水。舟首裹以玄铁，锻作蛟吻之状，棱角峥嵘，触敌舰则樯倾楫摧；舱内置小型霹雳砲，可掷火弹百步之外；舟腹凿暗格，能藏死士二十，皆备钻板之器。遇敌时，舟师纵火焚舟，任其乘风首撞，待烈焰蔽空之际，伏兵破舱而出，或凿穿敌船龙骨，或登舰短兵相接，令敌左支右绌。
匠作三百人轮值，夜以继日，斧凿之声昼夜不绝。历三月而毕功，终成五艘。其舟列于江畔，玄甲映日，浓烟吞吐，恍若真蛟蛰伏，只待风云际会，便欲搅碎江心明月。
这一日，天朗气清，云淡风轻。众人齐集乌江水寨，观火蛟舟试演。但见姬浩束甲佩剑，引骁勇之士百十人，鱼贯登舟。战鼓乍响，桡夫齐声呼号，双桨翻飞如蝶翼，火蛟舟破水疾驰，尾后拖曳白练千丈，真若蛟龙腾渊，瞬息己出里许。
舟至中流，姬浩大呼："试砲！"刹那间，霹雳砲机括作响，赤焰迸裂，火球挟雷轰之声破空而出，正中江心竹筏。须臾间烈焰冲天，浓烟蔽日，竹木爆裂之声如连珠炮响。姬浩连发五弹，弹无虚发，皆中要害，寨中将士见状，喝彩之声震动云霄。
继而演练水战之法。但见五舟忽散忽聚，或呈雁行之阵，首尾相应；或作长蛇之势，蜿蜒腾挪；时而两两并驱，如双蛟戏珠；时而单舟突前，似利箭穿云。舟行之处，江水激荡，所布阵法变幻无穷，令人目不暇接。遥观之，恍若群龙在水，兴云吐雾，其势雄浑，观者无不叹服。正是：
千年古木化作蛟，玄甲凌波刃吐虹。
火舌卷浪三江沸，雷鼓摧云五岳聋。
雁阵突穿千筏烬，蛇形暗啮百帆空。
最是龙鳞怒张处，戈铤首取斗牛宫。
水陆之事尽皆完备，付杨斌一千步兵，李敬五百骑兵，姬浩五百水军驻守乌江水寨；周英、赵飞领一千步兵守后山；蔡俊、范勋、杜旭、刘彬、张节自守山寨。众人各司其职，操练人马，暂且不提。
却说破虏军克汝州，掠府库之讯传至汴京。刘豫闻之，拍案而起，怒叱道：“草寇猖獗至此！累次犯我疆界，戕害命官，焚毁城池，此仇不雪，何以立威？”即刻修书，遣快马八百里传檄李成，令其速剿逆寇。
李成接书，急召史亮入帐，诘问落凫山虚实。史亮便将前番攻打之事细禀。李成捻须凝思，良久方召大将薛亨入内，附耳授以密计，复点精兵一万，配给精良器械，严令旬日内荡平贼巢。
这薛亨素以酷烈闻名，每破城邑，必纵兵三日，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所过之处，百姓闻其名如遇煞星，携老幼仓皇奔逃。此番纵横京西两路，连下七城，杀降卒五千余人，其暴虐之态，令人发指。得李成将令，自恃骁勇，以为踏平小小山寨如摧枯拉朽，正可借此再立奇功，遂披挂整军，择日出征。
但见旌旗蔽日，金鼓震天，薛亨亲率大军，甲胄鲜明，刀枪耀目，浩浩荡荡杀奔落凫山而来。早有细作如飞报上山寨，众头领齐聚聚义厅商议御敌之策。蔡俊道：“我等据险而守，彼军虽众，难越雷池半步！”
张节道：“万万不可，目今正是冬尽天气，草木皆枯，天干物燥。若敌军放火烧山，我等岂不成瓮中之鳖？依我之见，须趁其立足未稳，引兵下山迎击，方能制敌先机！”众人闻言，皆称善计，当下整备弓弩刀枪，只待敌军来犯。
破虏军伏兵诸葛庙，伪齐军恃众人骄，三千前锋疾进，被破虏军突袭一阵，折损过半。退至乌江河边，与薛亨合兵一处，背水列阵。
薛亨立马阵前，手持开山斧，骂道：“山野蟊贼，只会暗箭伤人！可敢与我堂堂一战？”声震西野，伪齐军皆鼓噪助威。忽见破虏军中刘彬拍马挺枪，厉声喝道：“看我取你首级！”
两骑相交，金铁交鸣。薛亨见刘彬勇悍，不敢轻敌，舞动开山斧，泼风也似护住周身。刘彬长枪如银龙出洞，专寻破绽，或刺咽喉，或扫马足。二人一来一往，战至五十合，犹自胜负难分。薛亨斧法渐沉，每劈落皆带破空锐啸；刘彬枪势愈疾，枪缨所指寒光流转。河岸沙尘蔽日，两军将士屏息观战，唯闻兵器相击之声，铮铮然响彻云霄。
两人交战正酣，张节令两侧旋龙砲发动，刹那间，石弹裹着火药，如流星坠地，似雷霆贯耳。但见敌阵之中，血肉横飞，战马嘶鸣，浓烟蔽日，哀嚎震天。薛亨未料小小山寨，竟有如此神物。骤见此变，面如土色，虚晃一招，急退阵中。
然薛亨素以悍勇自负，见旋龙砲只有两架，喝道：“区区火器，岂能破我大阵！”遂击鼓催军，强令士卒结盾蚁附而进。张节临危不乱，令弩车环列砲车西周，以强弩结成箭幕，又命砲手依敌军阵列变换方位。但见石弹如流星赶月，在敌阵中接连炸开，每一击皆掀翻数丈方圆，士卒死伤枕藉，屡挫于百步之外。
正值进退维谷之际，忽闻乌江河面杀声震天。但见姬浩亲率火蛟舟顺流而下，火球齐发，伪齐后军粮草顿时火起。薛亨见前有砲石轰击，后遭火焚粮草，若再恋战，必遭覆灭，只得挥旗鸣金，仓皇而逃。破虏军乘势追杀，斩敌千余，缴获器械辎重无数。落凫山经此一役，声威大震，伪齐再不敢轻犯。
正是：砲破凶顽，落凫威名传西野；舟驱劲敌，乌江浩气贯长虹。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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