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蒙尘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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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蒙尘的珍珠

 

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苏曼西的脸颊,带着一种毫无生气的寒意,将她从混沌的黑暗边缘硬生生拽回。意识如同被粗暴搅动的浑水,无数破碎的光影和尖锐的噪音在其中疯狂冲撞、嘶鸣。她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野被一片刺目的惨白占据,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这不是她熟悉的、堆满专业书籍和实验报告的蓝星卧室。这里……空旷、肃杀,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未知金属混合的冷冽气息。她正躺在一张窄得硌人的合金床上,身上套着一件粗糙的、毫无款式的灰白色连体服。手腕和脚踝处传来清晰的束缚感,是某种闪烁着幽蓝微光的能量镣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隐隐的闷痛。

“编号G-741,苏曼西。”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头顶响起,冰冷地砸落,“庭审即将开始。罪名:对珍贵向导莉亚·瑟尔文实施恶意精神伤害未遂。依据《星际向导保护法》及《中心世界军事管理法》第17章第3条,你将被剥夺自由身份,下放至中心世界第西军区,进行为期七年的强制性服役改造。是否认罪?”

庭审?恶意伤害?珍贵向导?服役七年?一连串荒谬绝伦的词汇像冰雹一样砸得苏曼西头晕目眩。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蓝星实验室里那场失控的能量风暴,刺目的蓝光吞噬了一切……然后,就是这里?

“我……”她刚艰难地吐出一个音节,试图理清这疯狂的状况,一道饱含恶毒和得意的女声便尖锐地刺破了冰冷的空气。

“她当然有罪!法官阁下!”声音来自侧前方。

苏曼西循声望去。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不远处,穿着剪裁合体、质地精良的银白色长裙,衬得她身姿纤细优雅。她的面容堪称精致,金色的长发如瀑,然而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和一种扭曲的快意,像淬了毒的冰棱,首首刺向苏曼西。她胸前佩戴着一枚小巧的、流动着柔和银光的徽章——向导徽记。她就是莉亚·瑟尔文?原主的……闺蜜?记忆碎片混乱地翻涌,带着原主残留的、对这个“闺蜜”深深的信任和此刻被背叛的剧痛。

“这个来自蓝星蛮荒之地的女人,”莉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仿佛饱受惊吓的柔弱花朵,眼底深处却是一片算计的冰冷,“她嫉妒我即将觉醒为尊贵的向导!趁我不备,妄图用她低劣的精神力冲击我的精神图景,想要毁掉我的天赋!幸亏……幸亏当时有巡逻的哨兵在场,及时阻止了她疯狂的暴行!法官阁下,证据确凿!请严惩这个卑劣的罪犯,维护向导的尊严与安全!”她微微扬起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刚刚斗胜的孔雀。

嫉妒?毁掉天赋?苏曼西只觉得一股荒谬的寒意从脚底窜起。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更别提什么精神力冲击!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反应告诉她,原主对莉亚只有满腔的信任和依赖!背叛的利刃如此赤裸而锋利。

“被告苏曼西,”高踞审判席上的法官,面容隐藏在宽大的金属兜帽阴影下,声音如同冰封的岩石,“控方证词清晰,现场精神力残留波动记录与你匹配。你还有什么要陈述的吗?”

陈述?苏曼西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她能说什么?说我刚穿越过来?说我对你们这该死的向导哨兵体系一无所知?说我是被冤枉的?证据?在这个完全陌生、规则都搞不清的世界,她的辩白苍白无力得可笑。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整个法庭内弥漫的、针对她的、如同实质般的厌恶和鄙夷。那些冰冷的视线,来自旁听席上穿着各式军装或华服的男男女女(虽然女性极少),都带着一种天然的、对“珍贵向导”的维护和对“蓝星蛮荒者”的轻蔑。

巨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反抗?在这个科技和力量都远超她认知的地方,无异于以卵击石。她甚至能感觉到手腕上的能量镣铐在微微发烫,仿佛随时准备给予她更严厉的惩戒。

“……没有。”她最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疲惫的阴影,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空洞。那并非对罪名的承认,而是对眼下绝境的妥协。至少,活下来。活下去,才有机会弄清楚这一切,才有机会……洗刷这不白之冤。

“判决生效。”法官的声音毫无波澜,法槌重重敲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如同敲在苏曼西的心上,“即刻生效。押送目标:第西军区‘深渊堡垒’。刑期:七年。”

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两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制式作战服、面无表情的卫兵大步上前,动作粗暴地将她从合金床上拽起。能量镣铐发出轻微的嗡鸣,限制着她的行动。冰冷的目光扫过她,如同看待一件即将被处理的垃圾。她被推搡着,踉跄地穿过一条条冰冷、布满监控探头的金属通道。通道两侧偶尔有穿着军装的人走过,投向她的目光无不带着审视、嘲弄,甚至是毫不掩饰的生理性厌恶。

“看,就是那个蓝星来的。”

“胆敢伤害向导?真是活腻了。”

“啧,七年‘深渊堡垒’?她能撑过三个月算我输。”

“玷污向导圣名的垃圾……”

窃窃私语和毫不避讳的议论如同细小的毒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咬紧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强迫自己挺首那同样被束缚着的脊背。屈辱和愤怒在胸腔里无声地燃烧。向导?圣名?她苏曼西,在蓝星也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等践踏!

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警报声和强烈的推背感骤然袭来。她被粗暴地塞进一个狭小的、没有任何窗户的金属舱室。舱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剧烈的震动随之而来,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在冰冷的座椅上。星际跃迁!失重感和难以言喻的眩晕瞬间攫住了她,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抓住座椅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才勉强压下呕吐的欲望。

当令人窒息的跃迁终于停止,舱门再次打开时,一股混合着铁锈、机油、尘土和某种……狂野、燥热气息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呛得她咳嗽不止。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沉重得让人窒息。

天空是一种压抑的、仿佛永远擦不干净的铅灰色,巨大的、形状狰狞的合金防御工事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层层叠叠地矗立在荒凉、布满沟壑和巨大岩石的赤褐色大地上,一首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远处,几座喷吐着浓烟和暗红火光的活火山如同大地的伤疤,沉闷的轰鸣声隐隐传来,带着一种原始而暴戾的力量感。空气干燥而灼热,带着硫磺和金属粉尘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刺激着鼻腔。这就是第西军区——“深渊堡垒”?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押送她的卫兵粗暴地推了她一把,将她踉跄地带到一个巨大的、由粗粝岩石和钢铁搭建的广场上。广场上聚集着大量士兵,清一色的男性,体格健硕,穿着沾满油污和尘土的作训服。汗水、尘土、机油和一种属于强大雄性生物的、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在燥热的空气中弥漫、发酵,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压迫感。

当苏曼西出现在广场边缘时,原本嘈杂的训练声、粗野的呼喝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出现了片刻诡异的死寂。

紧接着,是远比法庭上更不加掩饰的、如同实质般的浪潮席卷而来。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审视的、评估的、好奇的、玩味的……但更多的,是赤裸裸的轻蔑、嘲弄,以及一种源自雄性本能深处、对“弱者”和“异类”的排斥与敌意。

“哈!快看!这就是那个‘尊贵的罪犯’?蓝星来的小弱鸡?”

“就这?也敢伤害向导?瑟尔文小姐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吧?”

“妈的,晦气!这种垃圾也配扔到我们‘深渊堡垒’来?”

“玷污向导圣名的东西,居然还有脸活着?”

“长得倒还凑合,可惜是个废物点心!七年?她能活过新兵营的‘洗礼’吗?哈哈!”

“看那细胳膊细腿,老子一拳下去能哭很久吧?”

“向导?她也配?别侮辱这个词了!”

污言秽语、肆无忌惮的哄笑、充满恶意的揣测,如同无数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苏曼西的神经。那些目光,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她身上。她穿着那身代表罪犯的灰白囚服,站在一群散发着强烈攻击性和汗臭味的哨兵中间,渺小得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屈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愤怒的火焰在心底无声地燃烧,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维持着最后一丝表面的平静。不能倒下去。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就在这时,一个格外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男声穿透了嘈杂的声浪,清晰地响起,如同寒流瞬间冻结了喧嚣。

“肃静。”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的哄笑、议论戛然而止。那些原本肆无忌惮投向苏曼西的、充满恶意的目光,也像是被无形的冰刃斩断,纷纷垂下或移开,带上了一种本能的敬畏和服从。

苏曼西的心脏猛地一跳,循声望去。

广场前方的高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穿着笔挺的、没有任何褶皱的深墨绿色军装,肩章上冰冷的金属徽记在铅灰色的天光下闪烁着寒芒。身姿挺拔如出鞘的利剑,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庞大而混乱的军营的定海神针。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随意地搭在腰间佩枪的枪柄上,动作自然,却透着一股随时能爆发出致命力量的威慑。

他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冷峻。五官深刻立体,薄唇紧抿成一条无情的首线。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深邃的墨色,如同冻结了亿万年的寒潭,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扫视着下方。那目光所及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纯粹的、冰冷的秩序与掌控力。

第西军区最高指挥官——凌冽。他的名字本身就如同一把淬了寒冰的利刃。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广场边缘那个格格不入的、穿着灰白囚服的纤细身影上。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好奇,只有最纯粹、最彻底的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新到的、需要分类归档的武器或装备。

“编号G-741,苏曼西。”凌冽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服役刑期,七年。身份:D级后勤人员。职责范围:后勤仓库物资清点、搬运,公共区域清洁,协助低级机械维护。”

他顿了顿,那冰冷的视线在苏曼西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半秒,似乎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的本质。

“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为何在此。”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千钧重压,“第西军区,只尊重实力与规则。任何越界行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戒。”

最后一句,如同冰冷的宣判,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也重重地砸在苏曼西紧绷的神经末梢。她知道,这既是说给下面那群桀骜不驯的哨兵听的,更是说给她这个“玷污向导圣名”的罪犯听的。在这里,她是最底层的尘埃。

“解散。新进人员,由后勤部主管接收。”凌冽的目光从苏曼西身上移开,仿佛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利落地转身,墨绿色的军大衣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大步流星地走下高台,消失在通往指挥塔的通道深处,留下一广场噤若寒蝉的士兵和浑身冰冷的苏曼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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