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镇的晨雾裹着药香漫进院子时，林昭正踮脚往药柜顶层塞最后几包陈皮。苏清欢蹲在石凳前，把晒干的野菊、自制的伤药膏，还有他去年送的歪脖子木簪，一样样往粗布包袱里塞。她的发间新换了支檀木簪，是他今早用后山老檀木削的，刻着“昭”和“欢”两个字，歪歪扭扭的，倒比从前更亲切。
“阿昭，盐巴带够没？”她突然探出头，鼻尖沾着点药粉，“王婶说开元城的小坊市，盐比咱们镇贵三倍。”
林昭把陈皮往怀里拢了拢，笑着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昨儿夜里翻出半袋，够咱们路上用。”他晃了晃纸包，“还有你爱吃的桂花糖，藏在最底下。”
苏清欢的眼睛亮了亮，却故意板起脸：“谁要吃糖？我是怕你路上犯馋。”话音未落，手己经伸过去戳破了纸包，糖粒“哗啦啦”撒在包袱上。林昭弯腰去捡，却被她拽住衣袖，发间的木簪蹭得他下巴发痒。
“好了好了。”他投降，“等进了开元城，我给你买十斤糖。”
“谁要十斤？”苏清欢噗嗤笑出声，“我要二十斤。”
院外传来马蹄声。洛云卿的月白纱裙先映入院墙，她牵着匹雪青马，发间的夜明珠在晨雾里泛着幽蓝：“两位小友，该上路了。”
林昭接过苏清欢递来的包袱，分量沉甸甸的——除了药材，还有他偷偷塞进去的半袋炒米、两瓶腌梅，都是苏清欢爱吃的零嘴。他拍了拍包袱，冲苏清欢挑眉：“扛得动么？”
“扛不动也要扛。”苏清欢把木簪往他发间一插，“你要是累着，我就把你绑在马上。”
洛云卿轻笑一声，翻身上马：“南域的金鳞洲修士最会看热闹，要是听见你们俩拌嘴，能追着你们跑十里地。”她甩了甩马鞭，“上马吧，开元城的晨市要开张了。”
三人沿着青石板路往镇外走。林昭牵着马，苏清欢坐在他身侧，洛云卿在前头引路。晨雾渐散，能看见远处的山影——那是东域的“苍梧山”，山尖还挂着未化的雪，像顶白绒帽。
“看见那片金光没？”洛云卿指着前方，“那是金鳞洲的商队，带着‘星陨砂’做的法器，能引动灵气。”
林昭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几十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上绣着金鳞纹，车轮碾过青石板，溅起细碎的金粉。最前面的马车上，坐着个穿赤金绣纹的少女，正把玩着串珍珠，见了他们便抛来颗糖：“南域的小娃娃，要尝尝么？”
苏清欢刚要接，林昭却先一步把糖推了回去：“我们不收施舍。”
少女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有意思。”她甩了个响鞭，“走罢，金鳞洲的坊市要卖‘九转金丹’了！”
马队扬起金粉，渐渐消失在山雾里。苏清欢望着那方向，小声道：“我听说金鳞洲的修士最会做生意，连灵草都能论颗卖。”
“那是他们占了金鳞洲的便宜。”洛云卿头也不回，“那地儿地下埋着‘星陨矿’，灵气浓得能养灵草。咱们北域的冰原就惨了，灵草长得慢，修士都爱往南域跑。”
“那咱们西域呢？”林昭突然问。
洛云卿顿了顿，眼底闪过丝怀念：“西域有大泽，水属性灵草最多。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去采‘水灵莲’，掉进过沼泽里，差点喂了鳄鱼。”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后来师父用‘水灵莲’给我熬了药，才捡回条命。”
苏清欢从包袱里摸出个野菊饼，塞给她：“吃点甜的，别想那些吓人的事了。”
洛云卿接过饼，咬了口，眼睛弯成月牙：“苏小友的手艺，比金鳞洲的厨子还好。”
三人说着话，远远望见了开元城的轮廓。城墙是青灰色的，城墙上飘着各色旗帜——“苍梧”“玄霄”“万剑阁”，都是名门大派的标记。城门口立着块石碑，刻着“西域交汇，仙门之始”八个大字，被晨露洗得发亮。
“到了。”洛云卿勒住马，“前面就是开元城的小坊市，咱们先去换点东西。”
林昭翻身下马，伸手扶苏清欢。她的手在他掌心轻轻颤抖，像片刚抽芽的草叶。他低头看她，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晨露，发间的檀木簪歪了，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阿昭。”她突然说，“我有点紧张。”
“怕什么？”林昭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有我在。”
苏清欢望着他眼底的坚定，突然笑了。她踮脚亲了亲他的嘴角，又飞快退开：“骗你的，我不怕。”
洛云卿在前头回头，见两人凑在一块儿，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她指了指坊市的方向：“走罢，再磨蹭，‘万药堂’的百年人参要被抢光了。”
三人往坊市走时，晨雾刚好散尽。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三根缠在一起的藤，正顺着风，往更热闹的地方生长。
坊市里己经挤了不少人。穿粗布短打的散修、挎药篓的药童、佩剑的少年，还有牵着毛驴的老妇，都在摊位前挑挑拣拣。林昭的包袱刚放下，就有个白胡子老头凑过来：“小友，有百年老参么？我拿三颗‘聚气丹’换。”
苏清欢拽了拽林昭的衣袖，小声道：“那老头是‘万药堂’的掌柜，最会压价。”
林昭却笑了，从包袱里摸出株老参：“您瞧瞧这品相。”老参的根须像龙爪，参体泛着琥珀色的光，“三颗聚气丹，少了。”
老头眯起眼，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两颗半。”
“成交。”林昭把老参递过去，接过聚气丹，又从怀里摸出块糖塞给苏清欢，“奖励你的。”
苏清欢接过糖，却偷偷塞进他嘴里：“甜么？”
“甜。”林昭含着糖，望着她发间的檀木簪，忽然想起青竹镇的药铺。那里的晨雾还在飘，王阿婆的糖糕还热着，顾听雪的青玉簪子还在发间闪着光。
“阿昭！”苏清欢拽了拽他的衣袖，“那边有卖‘养魂草’的，给王阿婆买两株！”
林昭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见摊位前挂着块木牌：“养魂草，治心悸，十块灵石一株。”他摸了摸储物袋，里面装着卖老参换的灵石，叮当作响。
“买三株。”他说，“再给清欢买支新木簪。”
苏清欢的脸腾地红了，却没反驳。她踮脚往摊位上看，发间的檀木簪在阳光下闪着暖光，像颗落在人间的星。
洛云卿站在不远处，望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师父临终前给的，刻着“归”字。风里飘来药香，混着糖炒栗子的甜，像极了青竹镇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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