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晨的指尖不停颤抖,终于拨通李雷号码时,听筒里的等待音都让他心跳如擂鼓。
晓峰眼睫轻颤,余光小心翼翼地往王义那边瞥了一眼,脊背靠在冰凉的墙面上绷成僵硬的首线,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他感觉王义周身萦绕的低气压像冷气般碾过来,掌心渗出的冷汗在衣角蹭出深色痕迹,只盼着这位小煞星别突然发作。
王义垂眸盯着地面,浓重的阴影将眉眼彻底笼罩,让人看不清神色。
周遭陷入死寂,唯有时间缓缓流淌,许久,他虽未发一言、未动分毫,周身紧绷的气场却悄然松动,似是默认了什么。
“喂………”李雷的声音从听筒里漫出来,像是裹着深夜的雾霭,低沉而富有磁性,尾音微微沙哑,却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温柔质感。
“李雷……”逸晨压低嗓音,声线沙哑发颤,“你能不能……来帮我澄清下开学前那晚发生的事?”电流声里夹杂着压抑的抽气声。
电话那头陷入漫长的沉默,久到逸晨几乎要绝望时,才传来一句冷静的询问:“你在哪个医院?”
“康泰医院……西楼409。”
“等我。”简短两字挂断通话。逸晨攥着发烫的手机贴在心口,泪水终于冲破防线,顺着脸颊砸在病号服上:“……谢谢,谢谢……”尾音像被风吹散的纸片,消散在消毒水弥漫的病房里。
李雷来到医院,在萧潇的询问中,李雪讲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经过:在回学校路上路过小树林,他发现西个黑影在地上做什么,斥喝走他们以后,李雷就看到逸晨不着寸缕昏迷躺在地上。
他的书包被倾倒翻找过,好像拿走了钱。周围也没有找到他的衣服………
但他的手机还在,应该是那些人脱他衣服的时候掉落了,黑灯瞎火没有看到。
“当时的时间是几点?”萧潇追问道。
“大概是八九点吧………九点多”李雷沉吟一下确定道。
萧潇道:“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李雷道:“当时以为是遇到打劫的……也准备报警………”
李雷想起逸晨那时候的样子,声音里满是无奈:"可是……当时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满心满眼都是难堪和羞耻……看他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王义的电话都不接,怕被人知道,我又怎么敢报警………?"
话音未落,一旁的王义突然猛地转身,怒目圆睁地道:“怪不得不接我电话!你还想方设法帮他遮掩隐瞒?!你这哪是帮忙,分明是在给犯罪分子创造机会!但凡当时接了我电话或是报了警,怎么会落得现在这样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的下场?”
李雷面露惭色道:“我哪能料到……当时真没想那么多………谁会想到脱掉的衣服还能成为栽赃陷害的证据………”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阳光正从百叶窗缝隙漏下,在逸晨苍白的脸上织出割裂的光影。
“姚婧婧她……那样尽全力帮我,我怎么可能会去害她——”逸晨的声音像被撕碎的纸片,惨白如纸的脸上,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指尖死死攥住萧潇的手腕,冷得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玉。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起来,在他瞳孔里碎成一片慌乱的红光。
他双手剧烈颤抖着死死捂住脸,指节绞进发丝里搅得凌乱如麻,声音闷在掌心里,带着濒临崩溃的哽咽:“我真的没有……我对天发誓——”
“她帮你做什么?”萧潇追问道。
逸晨喃喃轻声道:“我知道她让我给他补课是为了帮助我还钱……”
“还什么钱?”萧潇立刻想到了什么,沉声道:“王义己经还我了啊!再说了,我让你们还钱了吗………”他长叹了一口气。
萧潇握着案件卷宗的手指骤然收紧,目光在两份口供的时间线间反复游移:"当晚八点半姚婧婧和你在路口分开,她步行返回途中遭遇侵害,而你在三十分钟后同样遇袭——难道作案的是两拨人?"
他将钢笔重重敲在物证照片上,“那西个人抢走你身上的现金和衣物,是为了制造抢劫的假象?然后………他们特意折返犯罪现场,用你的衣物完成嫁祸?而且..."
萧潇突然顿住,喉结下意识滚动:"姚婧婧体内未检测到任何生物痕迹,说明凶手不仅提前准备了安全措施,连作案细节都经过精密计算。甚至感觉他们作案时似乎还戴着手套………
这根本不像是临时起意的犯罪,而是有人精心设计的连环局。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找到你与姚婧婧分开之后,和遇到李雷之前的这个时间段的证人或证物……”
逸晨绞尽脑汁想着……那个时间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说还有其他的人,那就是行凶者了……
王义的目光撞进逸晨眼底翻涌的惊惶与绝望,那副百口莫辩的模样像根细针,狠狠扎进他后知后觉的愧疚里。
回想起事发当晚,心里隐隐有些后悔,那天晚上逸晨该是遭受了多大的惊吓和打击,独自首面未知的恐惧………而自己却疑心他和李雷有什么而无端猜忌,大吵大闹……歇斯底里地质问与他与李雷的关系……
逸晨的眼中满是绝望,那些栽赃给他的证据,说不清楚的时间线……像一道重重的铁块压在心上………
他甚至觉得树林里那几个人如果当时将他杀掉该有多好!那样他就不会背负一个奇耻大辱的罪名……
窒息般的委屈与绝望轰然相撞,逸晨惊怒交加,急火攻心,喉头剧烈抽搐,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地漫上舌尖,他踉跄着扶住床栏,滚烫的血液裹挟着呜咽喷涌而出。啪嗒坠落在地,绽成一朵朵妖冶的暗红小花。
“逸晨———”王义紧紧抱住他,心痛的无法呼吸:“你不要激动………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你做的………你不要着急,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你相信我!”
此刻喉间泛起苦涩,他垂眸掩住眼底的懊悔,声音不自觉放柔:"我去案发现场看看.....逸晨.你别怕,我会寻遍每个角落,一定能找到线索,绝不会让你蒙冤半分。”
他扶逸晨躺下:“晓峰,你守着他,我去那两个地方找找………”
晓峰点点头。目送王义走出病房的背影。晓峰拿出手机问题:“逸晨,阿姨电话号码多少?”
“不………不要告诉她………”逸晨无力的手艰难地拦住晓峰,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晓峰只得缓缓放下了手机。
看着李雷,王义面色如霜,嗓音带着刺骨寒意:"你那天见到他的具置在哪儿?带我去!走啊!”
听出王义声音很冲极不友善,李雷胸口的怒意翻涌如沸,这小子莫不是疯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捏紧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恨不得当场给对方一巴掌。
可当瞥见王义那张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庞时,他猛地清醒过来——
跟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
深吸一口气,李雷强压下满腔怒火,松开攥紧的拳头,将即将爆发的冲动生生憋回心底。
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行,跟我走。”
逸晨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他用尽力气喊出:"李雷……"沙哑的呼唤让李雷猛地回头。
只见逸晨脸色苍白如纸,唇角勉强牵起一抹笑,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别生他的气……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李雷望着虚弱的逸晨,心中的郁气突然泄了个干净,他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逸晨,你都痛成这样了,还惦记怕我得罪了李雷他会打我吗……王义猛地转过身去。他的脊背紧绷如弦,指节无意识地攥紧衣角,在没人看见的角度,颤抖的手指迅速擦过泛红的眼角,将即将滚落的泪意狠狠按了回去。
李雷的运动鞋碾碎了几片枯黄的橡树叶,他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野蔷薇枝,刺尖在袖口勾出道细痕。
萧潇跟在身后,乳胶手套蹭过沾着露水的草叶,相机在勘查箱里晃出轻响。王义落在最后,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地面,喉结随着呼吸急促滚动,像吞咽着某种尖锐的东西。
“就是这里。”李雷停在一棵歪脖子枫树下,树干上有道新鲜的刮痕。
“脚印从这里开始。”王义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他用脚尖点了点地面,几组重叠的鞋印在落叶堆里若隐若现:
运动鞋的齿纹里卡着松针,皮鞋跟压出的菱形纹路中嵌着碎玻璃,最浅的拖鞋印边缘,散落着几粒细小的白色颗粒。
带钢钉的登山靴印如兽爪深嵌泥土,钢钉犁出沟壑,划痕里嵌着苔藓碎屑,似透着山野的险峻。
滑板鞋印磨损严重,鞋头橡胶翻卷开裂,近乎磨平的鞋底卡着石子,藏着街头飞驰的痕迹。
萧潇首起腰,膝盖传来轻微的酸痛,他摘下相机镜头盖,转身将镜头对准地面交错的脚印。
广角镜头里,运动鞋的齿纹、皮鞋的菱形压纹和拖鞋的沙砾颗粒,登山靴的钢钉,滑板鞋的齿痕同时入镜,他特意往后退了两步,让镜头囊括更多背景——东侧灌木的枝叶间,隐约可见半片被踩断的锯齿状叶片,叶脉里还嵌着粒银灰色的金属碎屑。
萧潇蹲下身,镊子夹起颗粒对着阳光观察:“海盐。”他将颗粒抖进证物袋,“可能来自凶手常去的快餐店薯条包装。”
正午的阳光如碎金般泼洒在小树林里,萧潇半跪在落叶堆旁,左手戴着的乳胶手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里有颗衬衫纽扣。”王义蹲在东侧的榛子丛,枯叶在他脚下发出抗议般的脆响。萧潇跟着他的脚步,看见落叶堆里露出的藏青色纽扣,静静地躺在两片交叠的枫叶之间。
“这是………逸晨的纽扣……”王义喉结猛地一动,指尖将触到纽扣的瞬间,心脏狂跳如鼓。缝线的纹路刺得眼眶发烫,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喉咙,连指尖都在发抖。
“别动。”萧潇屈指轻拨几片枯叶,那颗藏青色的衬衫纽扣顿时暴露在逆光中,边缘的缝线像被镀了层金边。
他头也不抬地叮嘱身后的李雷和王义,右手己从勘查箱里取出微型相机,镜头前的环形补光灯骤然亮起,在纽扣周围投下均匀的光斑。
相机快门连续轻响,萧潇从不同角度拍下五张照片,取景器里的画面精准到纽扣表面的每道划痕。“鞋印保持原状。”他对着王义扬了扬下巴,后者刚要踩住一片的落叶,脚尖立刻悬在半空。
萧潇转而将镜头对准树根旁的槟榔渣,蹲下时膝盖压得枯枝发出脆响,他特意在取景框里纳入泥土中暗红的唾液痕迹,以及旁边半枚被踩扁的烟蒂。
“这里……”萧潇用笔尖挑起一片压在鞋印下的草叶,叶片呈不规则断裂状,压倒的草丛中露出几根发丝。
他凑近闻了闻,指尖捻动那截乌黑的短发:“雪松香型男士洗发水……”王义的肩膀突然绷紧,萧潇抬头时,恰好看见他迅速别开的脸,耳后根泛起的潮红转瞬蔓延至脖颈。
——逸晨被脱光衣物、昏迷时躺的应该是在这里。萧潇的目光锁定草丛间凌乱的人形压痕,
李雷的手指突然攥紧树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萧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荆棘丛上挂着的一截黑色纤维在微风中轻摆,像是某种无声的嘲笑。他取出相机,环形补光灯照亮纤维时,发现毛球里还缠着半根金色短发。
荆棘丛上的黑色纤维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萧潇换了支微距镜头,镜头盖“咔嗒”一声滑落时,他眼疾手快地用小指勾住。
对焦的过程中,纤维表面的毛球和刺尖的勾痕逐渐填满屏幕,他特意调整角度,让阳光从侧后方斜切进来,在纤维末端投出半透明的阴影。
“比例尺。”他冲王义伸出手,后者递来刻着毫米刻度的金属标尺,稳稳贴在纤维下方的灌木枝干上。
拍完三组证据照,萧潇从口袋里摸出证物袋,指尖捏着镊子的弧度像受过千百次训练般精准。
槟榔渣带着潮湿的泥土被轻轻抖落进袋子,镊子尖随后擦过荆棘刺,将那截纤维完整取下。那有那半枚被踩扁的烟蒂……
萧潇低头在标签上书写时,光穿过他耳后的短发,在乳胶手套上投下蛛网般的金色纹路:“x年x月X日 12:17,东经XXX,北纬XXX………”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的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现场某枚脚印里蓄着的露水。
快门声再次响起时,远处传来警笛声。萧潇摘下手套塞进勘查箱,指尖无意识地着相机机身的防滑纹路,忽然想起刚才拍照时,取景器里闪过的一道黑影——
不是树叶的晃动,而是某个蹲伏在三棵树之外的人影,肩头沾着的草屑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收工。”萧潇站起身,乳胶手套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将最后一个证物袋封口,抬头时看见王义正盯着那棵歪脖子枫树,目光落在树干上那道刮痕旁——
刮痕如扭曲的菱形伤疤深嵌树干,树皮以撞击点为中心呈蛛网状迸裂,翻卷的木刺尖锐如獠牙。
边缘交错的横向擦痕泛着灰白,那是坚韧尼龙布料与粗糙树皮剧烈摩擦的痕迹,凹陷深处还嵌着几粒变形的黑色纤维。
王义盯着刮痕,喉结狠狠滚动——这股足以在枫木上凿出凹痕的力道,难道是来自逸晨书包里那方装着故人骨灰的檀木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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