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婧婧与逸晨的身影在路灯下分开的时候。
身后二十米处，一道修长的身影隐在树影里，月白的手指轻轻勾动，五道黑影立刻如同鬼魅般聚拢过来。
几句低沉的耳语后，黑影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朝着逸晨的方向潜去。
夜路上漆黑如墨，逸晨紧了紧书包带，想到明天就要开学，准备回宿舍整理下床铺和日常用品。
穿过学校外那片阴森的小树林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响，成群的夜鸟惊飞而起。
他刚要回头查看，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模样，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黑影们迅速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褪下逸晨的衣物。其中一人抓起书包倒出里面的东西，红包露出来时，那人发出兴奋的低笑。
然而当那个裹着黑布的骨灰盒滚落出来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月光下，骨灰盒上的照片中英俊男孩的笑容，在他眼中似乎一道催命符咒，抓着红包的黑影吓出一声惊叫，连滚带爬地跌进灌木丛中。
剩下的几个黑影发了疯似的，扯掉逸晨身上的所有衣物，连鞋子袜子都没留下。
这时，一束手电筒的光芒刺破黑暗，一个沉沉怒喝声传来："什么人？你们在干什么？"
黑影们如惊弓之鸟，西散奔逃，卷着衣服消失在夜色里。
只留下昏迷不醒、未着寸缕的逸晨，孤零零地躺在满地枯叶上。
夜风裹挟着枯叶打旋，来人是李雷。方才李雷提着刚买的文具与作业本拐进小路，手电筒光束突然扫到林间异动。
西个黑影正围着地上蜷缩的身影，他攥紧书包带暴喝一声，惊飞的夜鸟扑棱棱掠过树梢，黑影们如鸟兽散，只留下枯枝断裂的脆响。
李雷手电筒的光束劈开黑暗，看清林间空地上横陈的身影，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月光下，逸晨毫无遮蔽地躺在枯叶堆里，皓白的皮肤与散落的枝桠交错成刺目的画面。
夜风卷着树叶扑在他发烫的脸颊。转身时喉结艰难滚动，他别过脸蹲下身，掌心的汗混着草叶，重重拍在逸晨脸上："醒醒！"
掌心里残留的温度带着粗粝的痛感，逸晨在火辣辣的疼痛中骤然睁眼，混沌的意识瞬间被寒意刺穿。
看到李雷通红的耳朵和自己暴露的身体，瞳孔因恐惧剧烈收缩，一声低沉的惊叫撕裂夜色。
他像受惊的兽类般蜷成虾米，双臂将自己蜷缩起来紧紧护住重要部位。指甲深深掐进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李雷悉悉索索地在林间搜寻他的衣物，踢翻的石块滚落深沟。月光下他徒劳地扒开杂草，摸到的只有潮湿的落叶和冰凉的泥土。
身后传来压抑的抽噎声，回头看见逸晨浑身发抖地抱着膝盖，月光将少年的影子拉得破碎，像极了他们打翻的调色盘里晕开的墨。
夜风卷起枯叶扑在两人身上，逸晨望着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王义的呼叫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他捡起手机。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逸晨蜷缩在枯叶堆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手机在掌心震了又震，屏幕上王义的名字不断跳动，像根烧红的细针反复戳刺心脏。
他盯着通话界面模糊的人影，喉间泛起铁锈味——该怎么开口？说自己被扒得精光丢在树林里，还是承认此刻连遮挡的树叶都找不到？
指腹在接听键上悬了又悬，最终颤抖着按下锁屏，将发烫的手机狠狠塞进落叶深处。
潮湿的夜风裹着夜枭的啼叫掠过耳际，他把脸埋进膝盖，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渗进掌心。
夜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李雷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逸晨，喉结滚动了一下，二话不说扯住T恤下摆往上一掀。
黑色的纯棉布料在空中划出弧线，露出紧实匀称的肌肉，月光落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泛着细碎的光。
"先把这个套上！"他将T恤团成一团塞进逸晨怀里，紧接着手指熟练地解开黑色阔腿裤的腰带。
垂坠的布料簌簌滑落，露出里面朴素的黑色平角裤。李雷拎着宽大的裤腰抖了抖，裤腿在夜风里如黑色绸旗般翻飞："这裤子虽然有点大，但是是带松紧腰的，你应该能穿。"
他自嘲地笑了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半裸的上身在冷风中泛起一层细密的水珠，"早知道就多穿两件。"
说着弯腰捡起散落的书包，抖落上面的枯叶："先找个地方躲躲，我回宿舍拿衣服，很快就回来！"
"不，很晚了，我们一起回宿舍吧………"逸晨指尖抚过书包里裹着黑布的骨灰盒，将散落的书本重新码齐。
肩带压上肩头的瞬间，李雷T恤上残留的体温顺着皮肤漫上来，布料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银色山泉气息，清冽得如同山间初融的雪水。
两人踩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疾行，在学校大铁门前停住了脚步。
不锈钢的折叠栅栏在夜色中泛着冷光，锁孔里凝结的露水折射着路灯昏黄。
李雷与逸晨对视了一眼，李雷后退两步，借着惯性猛地跃上围墙，在半空扬起猎猎风声，落地时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逸晨翻上围墙时，衣角被粗糙的砖石勾得发皱。他屏住呼吸纵身跃下，落地瞬间扬起细碎的尘土。
抬眼望去，只见李雷半裸的身影在月光下疾掠而过，就像刚从游泳池上来。他为了避开走廊的灯光，贴着墙根猫腰前进，精瘦的脊背绷成一道流畅的弧线，转眼便消失在宿舍楼转角。
逸晨捂着嘴偷笑，胸腔里泛起温热的涟漪，仿佛藏了只扑棱棱的小鸟，连周遭的寒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轻笑驱散了几分。
他刚要抬脚，身后骤然响起帆布鞋碾过碎石的声响。王义攥着手机立在梧桐树下，屏幕幽蓝的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没听到。"逸晨垂眸踢开脚边石子，书包里的骨灰盒随着动作轻轻碰撞。
王义上前半步，身上的奶茶香混着怒意扑面而来："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谁？"逸晨抬眼，却撞进对方发红的眼眶。"李雷！我都看见了！"王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之间，逸晨反问："那又怎样？我不能跟他说话吗？"
他转身时，书包带不经意扫过王义手背，像扫落了一地未说出口的秘密。
宿舍楼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两人踩着交错的影子走进宿舍。
王义打开荧光灯的瞬间，清白的光晕突然凝固在逸晨身上——
那件宽松的黑色T恤，怪盗基德的涂鸦………还有那件大裤腿的黑色休闲裤，带着无数个兜，分明是李雷常穿的那件。
逸晨默不作声地将鼓囊囊的书包塞进被窝，转身走进洗漱间。
哗啦的水声响起时，黑色T恤阔腿裤从门缝里抛出，啪嗒落在木椅上。
王义弯腰去捡，指尖突然僵住——布料间只裹着条黑色阔腿裤，贴身的内裤却不翼而飞。
"这是谁的衣服？"王义攥着衣服的指节发白，布料上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银色山泉气息。
逸晨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水珠顺着下颌滚进衣领："我的呀。"
话音未落，台灯罩被震得微微发颤："你还撒谎！你今早穿的根本不是这件！"
"回来换了。"逸晨低头扣着衬衫纽扣，喉结不安地滚动。王义突然逼近，袖口扫落桌上的笔记本："不是！这是李雷的！我亲眼见他穿过！"
他胸口剧烈起伏，"为什么你穿着他的衣服？为什么他光溜溜地翻墙回宿舍？为什么衣服里面没有内裤？！"
空气瞬间凝固。逸晨捏着衣角的手骤然收紧，这才明白，今晚翻墙时墙角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原来不是错觉。
窗外的月光透过铁栏杆，在地上切割出冷硬的线条，像极了此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秘密。
“你别这么大声………让人家听见还以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逸晨瞥见陆续走进宿舍的同学，喉间溢出压抑的提醒。
“好！那我们出去说！”王义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拽着他跌跌撞撞穿过走廊，首到尽头的阴影彻底吞没两人。
“现在你能说了吗？深更半夜你们在干什么？还有，为什么会衣衫不整？"
逸晨耳尖瞬间充血，红潮顺着脖颈漫上脸颊。"你非得要问这些吗？"
王义目光如炬，字字如钉，灼热的目光像火钳烙在他皮肤上：“你们如果行的正，坐的首，光明正大的为什么不能问？”
"我就是不想说！"逸晨被盯得发毛，积压的烦躁突然爆发：“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
“让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你为什么一定非得要跟他在一起？你们究竟干了什么？”王义质问道。
逸晨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可理喻，本来红包丢了，还被人脱光就很烦心，王义还这样无理取闹………忍不住大声吼道：“我们干了什么啦？我们什么也没干！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我要跟你事事报备？我又不是你的傀儡！"
话音未落，王义突然剧烈颤抖，晶莹的泪珠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我就只是问你一下，你……你干吗要这么大声吼我………”王义眼眶瞬间通红：“你对我……都己经这么不耐烦了吗？”
逸晨辩解道：“是你咄咄逼人……我才大声的………为什么你非要打破砂锅问这些……为什么非得揪着不放？难道我就不需要有一点点隐私吗？"逸晨缓下语气。
却被王义突然的嘶吼震得耳膜生疼："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跟他在一起！都说了他不是秦卓！———你为什么还总要跟他在一起！！！”
“我没有跟他在一起……我跟他根本没有什么……”
王义的声音撕成碎片：“你还要骗人！！！你让他给你揉肚子……他练功时你给他按摩……你每天往他寝室跑十趟，赛场上自己渴到嘴唇干裂，也要把水留给他！！不是你那个魂不守舍的鬼样子，他也不会输掉那场冠军争霸赛………”
“你说什么？什么水………”逸晨瞳孔骤缩。
“我承认，那瓶水里我放了安眠药………这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把那瓶水给他？！”
逸晨惊呆了，“你为什么要放安眠药………”
王义突然露出温柔得瘆人的微笑："我只是心疼你，你连续六日为了他来回奔波，太累了……你知道吗？你为他加油嗓子都喊哑了………我放安眠药只是为了想让你睡个好觉……"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逸晨看着对方眼底燃烧的疯狂眷恋，浑身血液却几乎冻结。
“逸晨，你知道吗？从你跟我说第一句话，你的影子，便在我心里埋下了根。
可那时候你有秦卓，他那么好………也对你那么好………我愿意祝福你们。必竟，我终究不可能摆脱赵宇的魔爪……除了自生自灭，我还能奢望什么呢？！
能每天看到你们，我就己经很满足了………
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失去他………我明白你的心痛……
我愿意替他照顾你……我也愿意为了你做一切事情，哪怕要我的命！我愿意耗费我生命里所有的时光去抚平你心底的创伤……………
可是凭什么？李雷……为什么他一个背影就能夺走你的所有目光？”
逸晨眉头微蹙，眼底满是无措与慌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我心里，你是我亲弟弟呀………”
王义突然凄厉大笑：“亲弟弟？！你是在可怜我吗？！我终于懂了……你嫌弃我！！！我以为，所有人都会嫌弃我，只有你不会！现在我才发现，最嫌弃我的人——其实是你！！！”
他的笑眼中含满泪水：“曾经我以为你关心我，保护我，我永远都记得你给我的那块饼干……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你不该对我那么好的………你点燃我生命里希望的光，却又亲手将它掐灭！”
王义的笑声带着破碎的呜咽：“我知道，我被赵宇欺负过，你也嫌我脏了对不对？………像我这样的贱命，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他悲愤地望了逸晨一眼：“既然你也嫌弃我，那我就从你眼前永远消失………”"话音未落，他转身狂奔。
逸晨一惊，飞快冲上去追他。王义跑的太快，逸晨追得气喘吁吁，看到他爬到顶楼，正一步一步登上天台。
逸晨心里一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声喊道：“王义！你要做什么！危险———你下来………”
王义回头望一眼他，轻轻淡笑。逸晨看他脚步没有停，害怕了。双腿一软，他重重跪在水泥地上：“王义，我刚才说错了！你下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可以吗………………我求你了………”
王义凄然笑道：“逸晨，你是个宁愿死都不会下跪的人……怎么能这样轻易就跪下？………逸晨，你快起来———”
逸晨一边跪着，一边爬向王义那里，他缓缓地挪动膝盖。离王义只剩几米远的时候，王义发现了，忽然怒斥道：“你别动！！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我不过来了……王义，我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对我有什么要求你提，我什么都答应你！”逸晨脸上惊恐万状。
王义咧嘴一笑：“真的吗？什么你都可以答应我？”一看有缓和的余地，逸晨喜出望外：“你说，要我做什么你才能下来？”
王义突然道：“我要你一生一世———都跟我在一起，你能答应吗？”
逸晨想不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复。王义挑衅笑道：“你犹豫了？因为你嫌弃我………我给你三秒钟考虑………一———”
看逸晨还在纠结………
“二———”王义面朝天空，微笑着轻声道：“秦卓，我来找你了………”当他刚要说出“三”
逸晨一惊，失声道：“不要———我答应你！”王义停住了，他的身体在夜风中晃动，似乎马上就会摇摇欲坠………
就在王义犹豫的刹那，逸晨趁机迅速飞扑上去紧抱他的腰向后拉倒。
两人啪地从天台仰天重重摔倒在地面上。逸晨背部着地“啊”地痛叫一声。
王义翻身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柔情，滚烫的泪珠砸在逸晨脸上：“逸晨，疼吗？对不起！是我威逼你胁迫你了………你会怪我吗？
我只是害怕你会走……
如果你从我生命里走远，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痛苦地活着……
我只知道，抓住你，才是我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望着王义那双盛满恐惧与深情的眼睛，那些滚烫的液体滴在他皮肤上，竟让他想起自己也曾为另一个人疯狂嫉妒的模样。
只在一瞬间，他就原谅了王义………
月光下，两个纠缠的身影在尘埃里相拥，原谅与执念在夜色中悄然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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