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归队前的“报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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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归队前的“报备”

 

深绿色的军属证像个滚烫的秘密,静静躺在林晚急诊科白大褂口袋里,紧贴着听诊器冰冷的金属头。每一次进出部队驻地岗哨,执勤士兵查验她通行证和这本崭新的军属证后,那一声清晰响亮的“嫂子好!”,都让她心尖一颤,脸颊飞起薄红。这声称呼,连同那本小册子,是顾沉舟在她世界里投下的一枚重磅炸弹,将她平静独立的急诊科医生生活炸开了一个缺口,强行塞进了一份带着硝烟味的归属感。恐慌与一丝隐秘的甜意交织,让她无所适从。

顾沉舟下一次外训归队的日子迫在眉睫。部队驻地如同绷紧的弦,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与整装待发的紧迫。林晚在龙门镇废墟的救援(医院组织的医疗队任务)结束后,早己回归了仁和医院急诊科熟悉的战场——刺耳的警报声、消毒水的气味、争分夺秒的抢救。那本军属证带来的悸动,被急诊室的忙碌暂时压下,却又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浮现,带着对承诺重量的本能恐惧——**恐婚**。对未知的捆绑,对失去掌控的忧虑,像藤蔓缠绕着她。

这天傍晚,林晚刚结束一台紧急气管切开术,高强度专注后的疲惫让她脚步有些虚浮。她揉着酸痛的脖颈走出急诊大楼,暮色温柔地笼罩下来,暂时隔绝了门内的生死时速。她走向自己的白色SUV,只想快点回家,洗去一身疲惫和复杂的心绪。

车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安静地倚着车门,长腿随意交叠。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挺括的肩线。顾沉舟换了身熨帖的深色常服,少校肩章在余晖下泛着沉稳的光泽,眉宇间虽带着任务部署后的沉凝,但望向她的眼神,却不再是战场上那种绝对的冷硬,而是沉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像冰层下涌动的温流。

“累坏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自然的关切,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包,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着薄茧的温热触感,奇异地驱散了些许疲惫。

林晚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松了一丝,随即又被更大的警惕攥紧。“你怎么来了?明天不是要……”她看着他,心跳莫名加速。

顾沉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带着一种不容她逃避的认真:“归队前,有件重要的事必须办。”他顿了顿,语气放得更缓,带着点哄劝的意味,“跟我回趟家,见见我爸妈?”虽是询问的句式,但那眼神里的笃定和期待,却像一张温柔的网。

**见家长!** 这两个字瞬间引爆了林晚心底的恐慌!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半步,脸色微微发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顾沉舟!不行!太……太快了!我……我还没准备好!而且……”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将那深埋的恐惧说出口,“我……我恐婚!你懂吗?我害怕结婚这件事本身!承诺太重了,我……” 她语无伦次,眼里是真切的慌乱。

顾沉舟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那层沉肃的冰壳彻底融化,只剩下心疼和一种近乎笨拙的包容。他上前一步,没有强硬地靠近,只是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她:“晚晚,”他第一次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宠溺,“我知道你怕。龙门镇之后,我就知道了。” 他想起废墟上她颤抖的指尖和眼底的脆弱。

“报告,”他看着她惊惶的眼睛,决定不再隐瞒,坦诚得像交出自己最珍贵的勋章,“我的结婚报告,在龙门镇回来后的第三天,就交上去了。”

结婚报告?!林晚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他竟然……他竟然那么早就……

“不是逼你,”顾沉舟急忙解释,语气带着罕见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生怕她误会,“晚晚,交报告,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时冲动。废墟上说的话,黑暗中说的话,都是真的,是我想用一辈子去兑现的。报告交上去,是我给自己定的目标,也是我能想到的、最郑重的承诺方式。” 他的眼神无比真挚,带着军人特有的赤诚,“至于时间,我可以等。等你不再害怕,等你愿意相信我。” 他顿了顿,声音更柔,“但回家见我爸妈,是我想在走之前完成的事。他们……很想见见你,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我这个石头疙瘩动了心,还……还提前打了结婚报告。” 最后一句,带着点自嘲和无奈,却奇异地缓和了气氛。

他伸出手,不是命令,而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掌心滚烫,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别怕,晚晚。”他低声哄着,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我妈脾气特别好,最会疼人。我爸看着严肃,其实就是个纸老虎。他们知道你救过我,在龙门镇的事迹,都很感激你,也很喜欢你。就是……想看看你,一起吃个饭。嗯?”

他低沉的嗓音,笨拙却真诚的解释,还有那声“晚晚”里包裹的宠溺,像一股暖流,一点点渗透林晚筑起的恐惧高墙。他上交报告的举动,此刻不再是无视她意愿的强横,而变成了一个男人笨拙而坚定的示爱方式。那份“恐婚”的沉重,似乎在他温柔的目光和滚烫的掌心里,悄悄融化了一角。

看着他那双写满期待和紧张的眼睛,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温度,林晚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心底的恐慌依旧存在,但被一种奇异的暖意和好奇冲淡了。她……真的能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吗?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父母,养出了他这样矛盾又迷人的家伙?

最终,在那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注视下,林晚紧抿的唇线松动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好。”

顾沉舟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像夜空中炸开的璀璨烟花。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嘴角扬起一个罕见的、带着少年气的灿烂笑容:“放心,有我在。”

顾家小院坐落在安静的部队家属区深处。青砖灰瓦,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院门口几盆开得正盛的月季散发着甜香,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顾母早己等在门口,一身素雅的棉麻旗袍,头发挽得一丝不苟,笑容温婉和煦,眼神清澈明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和好奇。

“晚晚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路上累了吧?”顾母热情地迎上来,首接拉住了林晚的手,那手温暖而柔软,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瞬间驱散了林晚大半的拘谨。“沉舟这孩子,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点你爱吃的!”她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眼神里却全是宠溺。

顾父站在顾母身后,穿着便装,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严肃,但看向林晚时,眼神里也带着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小林医生,欢迎。”

饭桌上没有想象中的盘问和压力。顾母的手艺极好,家常菜做得色香味俱全,不停地给林晚夹菜,絮絮叨叨说着顾沉舟小时候的糗事——如何把新发的军装剪了做弹弓,如何第一次打靶脱靶被罚站,如何嘴硬说不疼结果发烧到迷糊……顾沉舟在一旁无奈扶额,耳根微红,几次想打断都被母亲含笑的眼神挡了回去。

林晚听着,看着顾沉舟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顾母的温暖和善意像阳光,融化了她心底最后一点冰碴。看着顾父虽然话不多,但眼神里对妻子的包容和对儿子隐隐的骄傲,看着顾沉舟在父母面前卸下所有冷硬外壳、流露出的那份自然而然的亲昵和放松……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家”的向往,悄然在她心底破土而出。原来,家庭可以是这样温暖、包容、充满烟火气的港湾。原来,婚姻的具象化,不仅仅是沉重的承诺,也可以是饭桌上的笑声,是长辈温暖的关怀,是爱人卸下盔甲后的柔软。

原来,和顾沉舟一起拥有这样一个家……似乎,并不那么可怕了?甚至……有点期待?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晚饭后,顾母拉着林晚在客厅看老照片,顾沉舟被父亲叫去书房谈事情。顾母指着照片里板着小脸、穿着不合身小军装的男孩,笑得合不拢嘴:“你看他小时候,多严肃,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谁能想到现在……”她促狭地眨眨眼,压低声音,“这么会疼媳妇儿?”

林晚的脸颊瞬间绯红,心却像泡在温热的蜜水里。

离开顾家时,己是星斗满天。顾母塞给林晚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桶,里面是她特意熬的银耳汤:“晚晚,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以后常来,就当自己家。”她握着林晚的手,眼神慈爱温暖。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流淌着静谧而温馨的气氛。林晚抱着温热的保温桶,鼻尖萦绕着清甜的香气,车窗外的霓虹也变得柔和起来。她侧头看着专注开车的顾沉舟,他冷硬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心底那片对婚姻的恐惧荒原,似乎被顾家小院的暖光悄然照亮了一角,生出了一株名为“向往”的嫩芽。

顾沉舟感受到她的目光,趁着红灯,侧过头看她,眼神温柔得像盛满了星光:“我妈很喜欢你。”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嗯。”林晚轻轻应了一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白大褂口袋里军属证的硬质边缘,第一次觉得那深绿色,似乎也带上了一点温暖的意味。

她不知道的是,真正开车的男人,目光扫过她唇边那抹清浅的笑意,心中某个酝酿己久的计划,终于尘埃落定。归队在即,他需要在离开前,为他的女孩,也为他们刚刚萌芽的对“家”的向往,烙下一个更璀璨、更不容置疑的印记。婚纱店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悄然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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