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烟尘裹挟着碎石粉末和浓烈的血腥味，狠狠灌入林晚的喉咙，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被碎石硌得生疼的肋骨。顾沉舟滚烫的身体如同沉重的烙铁，死死地压覆着她，带着不容抗拒的、绝对的力量。他粗重的喘息喷在她的颈侧，那灼热的气息里混杂着浓重的硝烟、汗味和新鲜的血腥气，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包围。
那句“我的医生，是你能碰的？！”如同滚烫的子弹，带着蛮横的占有欲和未消的惊怒，还在她混乱的脑海里嗡嗡作响。
“放开我！”林晚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在烟尘中显得破碎而沙哑。她奋力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他铁钳般的禁锢，后背在粗糙的瓦砾上摩擦，“下面！裂缝下面还有孩子！还活着！快救人！”
她挣扎着仰起头，目光急切地越过顾沉舟宽阔的肩膀，投向那片刚刚经历碎石洗礼的裂缝边缘。烟尘尚未散尽，隐约能看到几个穿着蓝色志愿者马甲的身影正惊恐地僵在原地，被顾沉舟刚才那凶狠如野兽的目光震慑得不敢上前。裂缝深处，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像针一样扎在林晚的心上！
顾沉舟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地锁着她惊惶焦急的脸。她脸颊上沾满了灰白色的尘土，被他刚才指腹粗暴抹过的地方，显露出几道刺眼的红痕，在灰败的底色上格外醒目。她的挣扎和呼喊，非但没有让他松手，反而像点燃了某种更深的暴戾。
他齿缝间溢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救人？”他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刺穿，“先管好你自己！”
话音未落，他箍住她肩膀的手臂猛地发力，如同拎起一件没有重量的物品，强硬地将她从冰冷硌人的瓦砾堆上拽了起来！动作粗暴，没有丝毫怜惜！
林晚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脚下碎石滚动，险些再次摔倒。她愤怒地瞪着他，刚想再次开口斥责——
顾沉舟的目光却猛地钉在了她左臂上！
林晚顺着他的视线低头。
米白色的羊绒衫袖子，在刚才被碎石砸落和被他撞开翻滚的过程中，被一根从废墟中斜刺出来的、锈迹斑斑的钢筋断口，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布料撕裂，边缘翻卷着，露出下面白皙的皮肤。
而那道皮肤上，一道约莫十厘米长的伤口，正狰狞地暴露在弥漫的烟尘中！
伤口不深，没有伤及大的血管，但皮肉翻卷，边缘沾染着黑褐色的铁锈和灰白色的粉尘。此刻，新鲜的、殷红的血珠正顺着翻卷的皮肉边缘，一颗颗缓慢地渗出、汇聚，然后沿着她纤细的手臂内侧滑落，在她沾满泥污的手腕处蜿蜒出几道刺目的鲜红痕迹！
林晚之前因为高度紧张和关注裂缝下的孩子，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处伤口的疼痛！
顾沉舟的眼神在看到那道伤口和蜿蜒血迹的瞬间，骤然变得极其可怕！那布满血丝的眼眸里，翻涌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暴戾所取代！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烟尘都仿佛凝固了！
他没有任何言语，猛地松开箍着她肩膀的手，转而一把死死抓住了她受伤手臂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林晚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
“你……”林晚的抗议还没出口，就被他接下来的动作硬生生堵了回去！
顾沉舟看也没看她，另一只手粗暴地拽下自己背上那个同样沾满泥污和血迹的军用急救包。他单膝跪在满是碎石瓦砾的地面上，动作迅猛而急躁地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碘伏瓶子、绷带卷、止血粉、三角巾、剪刀……各种急救用品散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他看也不看那些散落的东西，布满厚茧和伤口的大手首接抓起一瓶碘伏和一个镊子夹着的棉球包。他拧开碘伏瓶盖的动作带着一股狠劲，瓶盖被甩飞出去，砸在不远处的碎砖上。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眼眸死死盯着林晚，用那只抓着她手腕的手，猛地将她受伤的手臂拉到自己面前！
“忍着！”命令式的两个字，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淬火的刀锋。
下一秒，他手中的镊子夹着浸满深棕色碘伏的棉球，带着一股毫不留情的力道，狠狠地、精准地按压在了林晚手臂上那道翻卷的伤口上！
“嘶——！”
剧烈的、如同无数根钢针同时刺入的灼痛感，瞬间沿着手臂的神经末梢炸开，首冲大脑！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额角的冷汗瞬间渗出，脸色瞬间褪去最后一丝血色！
顾沉舟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更加粗暴！他死死钳制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有丝毫退缩的余地。镊子夹着棉球，如同最冷酷的刑具，在那道翻卷的伤口上反复用力地擦拭、按压！深棕色的碘伏冲刷着伤口深处的污垢和铁锈，每一次触碰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粗糙的棉球边缘刮过嫩肉，更是让她疼得浑身发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呃……”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她紧咬的牙关里逸出。她试图抽回手臂，却被他铁钳般的手死死固定住，纹丝不动。巨大的痛楚混合着委屈和愤怒，让她眼眶瞬间涌上生理性的泪水。
顾沉舟仿佛对她的痛苦视若无睹。他低垂着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伤口，眼神专注得可怕，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的动作极其麻利，带着一种战场上处理伤口的残酷效率。擦干净伤口周围的污垢，又用新的碘伏棉球仔细清理伤口本身，力道依旧重得让林晚浑身紧绷。
清理完毕，他扔掉沾满血污和锈迹的棉球，拿起一包止血粉，用牙齿粗暴地撕开包装。灰白色的粉末被他首接倾倒在那道依旧渗血的伤口上。
粉末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新的、尖锐的刺痛和灼烧感。林晚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顾沉舟依旧沉默。他拿起绷带卷，动作利落地开始缠绕。他的手指骨节粗大，缠绕绷带的动作与其说是包扎，不如说更像是在捆绑一件需要固定的物品。绷带被他拉得很紧，一圈又一圈，死死地勒住伤口上方的皮肉，压迫止血的意图极其明显，却也带来了强烈的束缚感和持续的胀痛。
林晚疼得眼前发黑，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地、专注粗暴地为自己处理伤口的男人。他脸上沾满泥浆和干涸的血迹，油彩的痕迹斑驳，汗水沿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滑落，滴在沾满灰尘的地面上。他紧抿的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只有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眼底深处翻涌的、难以解读的暗流，泄露着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动于衷。
他是在生气。气她不顾自身危险？气她让自己受伤？还是气……别的什么？
绷带终于缠绕完毕，他用胶布固定好末端。动作依旧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发泄般的狠劲。
做完这一切，顾沉舟依旧单膝跪在那里，没有立刻起身。他低着头，目光落在林晚手臂上那缠得严严实实、甚至有些过于紧绷的白色绷带上。那刺目的白色，与她沾满泥污的衣袖、与这满目疮痍的废墟背景，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他的呼吸依旧粗重，胸膛剧烈起伏。那只刚刚缠绕绷带的手，沾着碘伏的棕色和零星的血迹，此刻正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捏着那个己经空了的止血粉包装袋。塑料包装在他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咯吱声，被揉捏成一团废料。
烟尘还在废墟上空弥漫，远处隐约传来搜救犬的吠叫和重型机械的轰鸣。压抑的哭泣声从未真正停止。
这片死亡的废墟之上，只有两人之间这无声的、紧绷的、充满了血腥和消毒水气息的对峙。
林晚手臂上的伤口在止血粉和绷带的压迫下，传来一阵阵麻木的胀痛。她看着顾沉舟低垂的、紧绷的侧脸轮廓，看着他指间那团被揉捏变形的塑料包装，心头翻涌的愤怒和委屈，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悄然覆盖。
那枚锁在抽屉深处的冰冷弹壳，在这一刻，仿佛被这废墟上粗暴的包扎、这染血的绷带、和他指间无声宣泄的力道，烙印上了新的、带着痛楚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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