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格士兵焊接金属板的火花在银行大厅里划出橙红色的弧线，冷却后的焊渣掉在覆盖着防尘布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李贺蹲在地图前，用机油在玻璃碎片上标记着己清理区域——以银行大楼为中心，半径两公里的废墟被红线勾勒，外围散布着反步兵地雷的警示符号。
“指挥官，”士官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来，平板得像生锈的齿轮摩擦，“B区侦查组报告，探矿雷达检测到金属反应异常。”
李贺抬头，看向站在楼梯口的克里格士官。对方手中拿着一台巴掌大小的设备，屏幕上绿色的光点正在西北方向快速闪烁。“金属反应？噬极兽甲壳不算金属。”
“反应频率符合机械载具，指挥官。”士官将雷达屏幕转向他，“信号强度……类似‘破晓号’运输艇。”
凯法斯的声音突然在李贺脑海中响起，带着战斗预警的高频震动：“检测到八公里外引擎声波，特征匹配猎荒者主力载具。正向我方控制区移动。”
李贺的心猛地一跳。他走到加固后的窗前，透过射击孔望向西北方。灰蒙蒙的地平线上，一道橄榄绿色的轮廓正在废墟间移动，履带碾压碎石的声响隐约可闻。“是马克他们……”
他想起上次在钟楼的匆匆一瞥，马克眼中的警惕与疑惑。这次不能再躲了——克里格建立的防御警戒线就在前方，猎荒者一旦进入，必然触发地雷。
“士官，”李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星界军制服的衣领，“通知所有战斗人员，进入一级警戒。但记住我的命令：遇到灯塔人员，不得取人性命。”
“……明白，指挥官。”士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但李贺能感觉到对方在消化这条“不符合常规作战”的指令。死亡军团的字典里，“敌人”意味着彻底的湮灭。
“凯法斯修士，”李贺看向身旁的圣血天使，“你负责外围警戒，防止噬极兽趁乱接近。我带掘墓人班去‘迎接’我们的‘客人’。”
“如您所愿，指挥官。”凯法斯微微颔首，深红色动力甲在阴影中划出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天花板的破洞中。
克里格侦查组的标记非常精准。李贺带领五名克里格士兵抵达西北方的废弃汽车旅馆时，破晓号运输艇的引擎声己经清晰可闻。旅馆的回廊结构复杂，锈蚀的汽车残骸堵住了大部分通道，形成天然的巷战地形。
“目标进入射程。”士官举起手中的激光枪，瞄准镜的红光锁定了正在旅馆前方搜索的艾丽卡。猎荒者小队呈扇形散开，马克走在最前方，重力体机械臂的液压管发出轻微的嗡鸣。
“执行非致命压制方案A。”李贺下达指令，躲在一辆翻倒的皮卡后面。他见过克里格的训练模拟——所谓“方案A”，是用卢修斯精准射击目标手中的武器或腿部非致命区域。
五支激光枪几乎同时开火。没有爆弹枪的巨响，只有轻微的“滋滋”声，五道淡红色的激光束划破空气，如同死神的指尖。
“叮！”
艾丽卡手中的爆破弹发射器被激光束命中，金属外壳瞬间熔出一个孔洞，内部线路冒出青烟。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松手，发射器掉在地上发出当啷声。
“什么人？！”唐尼反应最快，举起机枪就要扫射，但他的枪管刚抬起，一道激光束精准地击中了机枪的供弹口，滚烫的金属熔液溅在他手背上。
“啊！”唐尼吃痛松手，机枪掉在地上。
马克猛地转身，战术目镜的红光快速扫描，锁定了激光束的来源——汽车旅馆二楼的回廊拐角。他看到五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手持造型古怪的步枪，正从掩体后探出身。
“掩护！”马克怒吼一声，将冉冰推到一辆废弃汽车后面，重力体机械臂猛地挥出，合金刀刃砍在旅馆的承重柱上，激起一片混凝土碎块。
“砰！”
克里格士兵没有继续射击，而是扔出一枚震爆弹。强光与巨响在旅馆前院炸开，猎荒者小队瞬间陷入短暂的失明与耳鸣。
“撤退到二号掩体！”士官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五名克里格士兵如同训练有素的影子，利用爆炸产生的烟雾作掩护，迅速后退到旅馆内部的楼梯口。
李贺跟在他们身后，心跳如鼓。这就是克里格的效率——从开火到撤退，整个过程不到十秒，精准地瘫痪了猎荒者的远程火力，却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马克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耳鸣。当视线恢复清晰时，旅馆前院只剩下冒烟的武器残骸和刺鼻的臭氧味。那些戴防毒面具的士兵己经消失在旅馆的阴影里。
“他们在哪？！”唐尼捂着被烫伤的手背，声音带着怒意。
冉冰捡起艾丽卡的爆破弹发射器，看着上面熔穿的孔洞：“是能量武器……和上次看到的红甲战士不一样，这些人用的是激光。”
马克没有说话，他走进旅馆大门，靴底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咔嚓声。空气中弥漫着激光灼烧金属的气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上次那股硫磺味完全不同。
“队长，看这个！”艾丽卡在楼梯口蹲下，指着地面上一枚掉落的能量电池匣。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立方体，表面刻着复杂的散热纹路，中央有个绿色的能量指示灯正在缓慢闪烁。
马克捡起电池匣，入手冰凉，材质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塑钢。“他们用的武器……不是我们己知的技术。”他想起刚才那精准到可怕的射击，每一道激光都像是用尺子量过，“而且，他们没有杀我们。”
唐尼一愣：“什么意思？”
“他们完全可以射击我们的身体，但他们打中的是武器和……我的手。”唐尼看着手背上的烫伤，若有所思，“难道……他们不想和我们为敌？”
冉冰皱眉：“但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马克凝视着旅馆深处的黑暗，战术目镜的红光扫过扭曲的走廊，最终定格在二楼拐角处一块被激光熔穿的金属标牌上。那上面原本写着“客房”的字样，现在中间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孔洞。
“他们在警告我们。”马克得出结论，“警告我们离开这个区域。”
李贺靠在旅馆二楼的承重柱后，听着猎荒者小队在一楼的动静。克里格士兵己经在楼梯间布置了诡雷——当然，是不会致命的眩晕雷。
“指挥官，”士官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猎荒者小队正在上楼，人数：六人。”
李贺做了个手势，五名克里格士兵立刻分散到走廊两侧的房间里，枪管对准楼梯口。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凡人格拉斯爆弹手枪（虽然没子弹，但气势要足）。
楼梯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马克第一个出现在二楼走廊。他的战术目镜红光闪烁，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房间。冉冰、唐尼、艾丽卡紧随其后，手中握着近战武器。
“出来！”马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我们没有敌意！”
回答他的是一道淡红色的激光束，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击中他身后的墙壁，留下一个冒烟的孔洞。
“警告射击，”士官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传来，依旧平板无波，“立即撤离，否则将承受更多非致命伤害。”
“非致命伤害？”唐尼低声咒骂，“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
马克举起双手，示意队员不要开火。“我们只是来搜寻物资，”他对着黑暗的走廊喊道，“这片区域有什么是你们不能让我们靠近的吗？”
李贺在心里给马克的冷静点了个赞。换做别人，被伏击后恐怕早就开火了。他对士官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唐尼脚下的地板突然亮起红光——那是一枚被触发的眩晕雷。强光与高频声波瞬间爆发，唐尼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唐尼！”冉冰想去搀扶，却被艾丽卡拉住。艾丽卡指着走廊尽头的阴影：“队长，他们在那边！”
马克看向走廊尽头，五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卢修斯的枪口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注意到这些士兵的站姿异常整齐，如同复制粘贴，而且自始至终，他们的枪口都没有真正对准过任何人的心脏。
“你们是谁？”马克再次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地面上的新势力？”
李贺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回答。他对士官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五支激光枪同时开火，这一次目标是猎荒者脚下的地板。激光束在老旧的木质地板上熔出一个个孔洞，地板结构被破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心！地板要塌了！”艾丽卡尖叫道。
话音刚落，唐尼倒下的位置突然塌陷，他惊叫着掉了下去，幸好冉冰反应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马克当机立断：“撤退！离开这里！”
猎荒者小队狼狈地退回一楼，马克最后看了一眼二楼走廊里那些沉默的身影，战术目镜快速拍下了几张照片。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没有追击，只是站在原地，如同墓碑般注视着他们离去。
当破晓号运输艇的引擎声渐渐远去时，李贺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干得不错，士官。”
“遵从我军荣光，指挥官。”士官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但李贺能感觉到任务完成后的一丝……嗯，也许是错觉，死亡军团应该没有“如释重负”这种情绪。
凯法斯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深红色动力甲上沾着些许绿色血渍：“外围清理完毕，三只跳兽被拦截在警戒线外。”
李贺点头，看向楼下猎荒者留下的武器残骸。“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带回据点。马克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还有能量电池他们拿了吧。”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这次交锋传递的信息很明确：这片区域有主了，而且主人不好惹，但似乎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破晓号运输艇内，唐尼的手背上敷着冉冰给的烧伤药膏，依旧疼得龇牙咧嘴。马克坐在舱壁旁，反复看着战术目镜里拍下的照片——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还有他们手中的能量武器。
“能量武器，纪律严明，攻击方式诡异……”李墨博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我们分析了唐尼带回来的能量电池，里面的能量结构非常稳定，远超我们的技术水平。”
“他们为什么不杀我们？”冉冰说出了大家的疑惑，“如果想灭口，他们有很多机会。”
马克凝视着照片中士兵胸前模糊的双头鹰徽记，想起了上次看到的深红色装甲战士。一个是猩红魅影，一个是沉默的绿色军团，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也许……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地面上的幸存者。”唐尼猜测道，“只是用错了打招呼的方式。”
“不像。”马克摇头，“幸存者不会有那样的装备，也不会有那样的战术。他们更像是……一支军队。”
军队。这个词在破晓号舱内引起了一阵沉默。在灯塔的认知里，地面上只有噬极兽和零散的拾荒者，怎么会有军队？
“城主和查尔斯大人怎么说？”冉冰问。
“城主下令加强对那片区域的监控，”马克的声音有些疲惫，“查尔斯……他很感兴趣，说这可能是‘接触外界文明’的契机。”
没有人接话。大家都明白，所谓的“接触”，背后可能隐藏着怎样的风险。
与此同时，银行大楼的地下室内，李贺看着克里格士兵整理回来的“战利品”——艾丽卡的爆破弹发射器残骸，唐尼的机枪零件，还有几枚完好的能量电池。
“这些东西……能逆向工程吗？”李贺问凯法斯。
“以当前据点的技术水平，无法解析帝国标准装备。”凯法斯的机械义眼扫过残骸，“但可以作为研究样本。”
李贺点点头，拿起一枚能量电池，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猎荒者眼中的疑惑。这次交锋达到了他的目的：展示了实力，吓退了猎荒者，同时没有造成伤亡，保持了神秘感。
“士官，”李贺对站在一旁的克里格士官说，“加强外围警戒，增设伪装陷阱。我们不知道灯塔的人会不会带更多人来。”
“是，指挥官。”士官敬礼，动作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
李贺看着士官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沉默的凯法斯，心中五味杂陈。与猎荒者的这次短暂交锋，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不仅在马克他们心中激起了涟漪，也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立足，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智慧和策略。
他走到地下室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从补给箱里取出的星界军旗帜——虽然是仿制品，但上面的双头鹰徽记依旧清晰。他展开旗帜，看着那象征着帝国荣耀的图案，心中默默念道：
“帝皇在上，希望这次交锋，不会给我们带来太多麻烦。”
而在遥远的灯塔之上，马克站在观景台上，望着西北方那片被标记为“危险区域”的废墟，战术目镜里反复回放着克里格士兵整齐的步伐和精准的射击。
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沉默士兵，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缠绕在他的心头。他们是谁？来自哪里？他们在地面上建立据点的目的是什么？
夕阳（惨淡的光线）再次落下，猩红的月亮缓缓升起，将冰冷的光芒洒在银行大楼的防弹盾牌上。克里格士兵们己经开始轮班值夜，卢修斯的能量光晕在黑暗中时明时灭，如同守护着某个不为人知秘密的眼睛。
李贺知道，与灯塔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他手中的这把“死亡军团”之剑，必须在保持威慑的同时，精准地把握好每一次挥砍的力度——既不能暴露太多，也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在这锈蚀与血污交织的末世里，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带着他的人，在灯塔与噬极兽的夹缝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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