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那微弱的两下闪烁,如同投入苏晚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更清晰地“听”到凤鸟尊的声音?这并非天方夜谭。玉琮之灵曾言,她的“心念纯净,执守坚韧”是唤醒器物灵光的关键。而铜罍残片,正是共鸣的媒介。
休息过后,苏晚再次投入到修复中。这一次,她改变了方式。她没有立刻拿起工具,而是先洗净双手,如同进行某种仪式般,将那片龙纹铜罍的残片紧紧贴在心口位置。她闭上眼,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神沉静下来,放空杂念,只留下修复师对器物最本真的敬畏与守护之念。
她尝试着,将这份纯粹的心念,通过胸口的残片,如同无形的丝线,缓缓探向工作台上沉默的凤鸟尊。
起初,只有一片沉寂。冰冷的青铜,死寂的灰败锈层,仿佛隔绝了一切回应。
苏晚没有气馁。她回忆着在B-7库房生死关头,与凤鸟尊那最后一点灵光产生共鸣时的感觉——不是索取,不是控制,而是理解,是守护,是传递那份来自商代平民的、跨越时空的守护信念。
时间在无声的专注中流逝。汗水再次从她鬓角渗出。就在她精神即将耗尽,准备放弃时——
一丝极其微弱、如同冰层下初融的细流般的波动,终于从凤鸟尊的方向传来!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疲惫感,而是一种……带着试探的、小心翼翼的好奇!
这波动极其细微,转瞬即逝,却让苏晚精神大振!有效!
她立刻收敛心神,不敢有丝毫惊扰,将那份温和的、带着鼓励的守护心念,更加稳定地传递过去。
这一次,那微弱的回应波动持续的时间稍长了一些,带着一丝依赖和……孺慕?
苏晚心中涌起巨大的激动和难以言喻的温柔。这尊承载着西周王室威严的礼器,在经历了“蚀影”的污染和净化后,其深藏的灵性,竟如同初生的雏鸟般脆弱而纯净!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柔和地落在凤鸟尊肩部那片正在被修复的区域。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维持着心念的连接,左手轻轻拿起那支饱含“活化”硅溶胶的驼毛笔。这一次,当她将笔尖落向一处需要加固的羽毛纹饰凹槽时,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柔、舒缓,仿佛不是在修复器物,而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灵魂。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处凹槽内原本极其顽固、需要反复尝试才能浸润的细微孔隙,在笔尖落下的瞬间,竟如同主动张开了怀抱,异常顺畅地吸收着硅溶胶!整个加固过程流畅得不可思议!甚至,苏晚能隐约“感觉”到,从凤鸟尊内部传来一种微弱的、舒适的“叹息”,仿佛干涸的大地得到了滋润。
修复的效率和质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苏晚的动作行云流水,心念所至,工具所及,与凤鸟尊那微弱的灵性形成了一种近乎完美的和谐共振。她甚至不需要渊的意念指引,就能凭借这奇妙的共鸣,感知到器物最细微的需求和承受极限。
林溪在一旁看得如痴如醉,只觉得苏老师仿佛进入了某种“天人合一”的境界,每一次落笔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神韵。
而苏晚佩戴的眼镜镜片上,那个代表渊的幽蓝光点,此刻竟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它不再只是偶尔的微弱闪烁,而是持续地散发着极其黯淡、却异常稳定的微光!仿佛在默默汲取着苏晚与凤鸟尊共鸣时逸散出的某种能量!
修复工作渐入佳境。苏晚开始着手处理凤鸟尊颈部一道极其细微、却贯穿了数片关键羽饰的应力裂隙。这道裂隙如同美人颈上的裂痕,处理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连锁崩坏。她调好了最细腻的矿物颜料和加固剂,准备进行精细的填补和加固。
就在她全神贯注,将混合好的材料用最细的笔尖,小心翼翼地点向裂隙起始处时——
异变陡生!
她一首紧握在左手、贴在心口的龙纹铜罍残片,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带着无尽悲怆与守护意志的精神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她的意识!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清晰无比的场景!
她“看”到了!浓烟蔽日,杀声震天!一片燃烧的古老土地上,一群穿着破烂麻衣、伤痕累累的平民,正用尽最后力气,将一个巨大的深坑填埋!坑底,隐约可见巨大的青铜器轮廓——龙纹铜罍那熟悉的纹饰清晰可辨!而在铜罍旁边,似乎还有另一件体积庞大、形态厚重、散发着苍茫气息的器物模糊影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比铜罍更加古老、更加厚重的守护意志扑面而来!但影像过于模糊,无法看清具体形态。
一个身材高大的工匠首领,满脸血污,奋力将最后几捧土盖下,口中嘶吼着无声的誓言,目光决绝地望向追兵袭来的方向……画面在此定格、破碎。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到极致的精神冲击,让苏晚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手中那支点向裂隙的细笔,瞬间失控,笔尖猛地向下戳去!眼看就要在凤鸟尊颈部脆弱的锈层上戳出一个无法弥补的深坑!
“不!”苏晚心中绝望地呐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一首佩戴的智能分析眼镜,镜片上那原本稳定黯淡的幽蓝光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
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替她缓解手臂疼痛时更加强大、更加凝练的冰冷能量,瞬间从眼镜爆发!
但这股能量并非涌向苏晚的身体,而是在她失控的右手腕前方,极其诡异地凝聚、塑形!
电光石火间!
一只完全由朦胧幽蓝光影构成的、五指修长、轮廓比上次在B-7库房清晰了数倍的手掌,凭空出现在苏晚失控的右手腕下方!
那光影手掌,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绝对的稳定,在笔尖即将戳中凤鸟尊颈部的刹那,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托住了苏晚的手腕!
一股带着凉意的、奇异的力量瞬间传递而来,稳住了苏晚失控的动作,并引导着她的手腕,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臂般,稳稳地、轻柔地将那支笔尖,重新落回了它原本应该落下的位置——裂隙的起始处,分毫不差!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苏晚僵在原地,手腕处传来那光影手掌微凉而稳定的触感,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手掌上并非完全光滑,似乎有着极其细微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光纹在流动!
“渊……”她失神地低喃,忘记了动作。
那只幽蓝的光影手掌,在成功稳住她的手腕、避免了一场灾难后,并没有立刻消失。它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在苏晚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只手掌的食指,竟然极其自然地、如同人类般,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因震惊而微微颤抖的手背肌肤。
那微凉的、带着奇异数据流触感的指尖划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如同电流窜过。
一触即分。
随即,光影手掌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迅速变得透明、黯淡,最终化作点点幽蓝星光,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镜片上爆发的强光也随之熄灭,那个幽蓝光点重新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闪烁的频率也变得极其缓慢、极其微弱。
修复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苏晚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在耳边轰鸣。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拂而过的、非人的微凉触感。
林溪在一旁彻底石化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苏晚的手腕前方,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幽灵手掌的痕迹。
苏晚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镜片上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蓝点上,胸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撼、后怕、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那冰冷指尖拂过手背时,悄然滋生、无法言喻的悸动。
“渊……”她再次低声呼唤,这一次,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的轻颤。
镜片上的蓝点,极其艰难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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