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在医院照顾你爸吗？”
文华婶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鸡汤。
“妈，你快跟我去吧。医生说爸不行了。”
“嘭！”
文华婶手里的鸡汤碎在地上，溅了满地。她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王大柱接住她，眼眶通红：“妈，爸己经不行了，你不能有事啊！”
林蕙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即使她提前把赵叔送医了，还是不能改变原有的结局吗？
“大柱，先把婶子扶到车上。”
这个点了，大柱是包车回来的，车子就停在小道尽头。
没想到文华婶第一次坐小汽车，是这种情况。
王大柱扶着文华婶去车上，林蕙竹忙着关门。
狗剩他们问需不需要帮忙，林蕙竹想了一下，把二傻子带上，二傻子家里就一个窝囊姨父，不需要他照顾。
“马队长，我们得先去医院了。”
“好，你们快去。不用管我。”马秀梅看着她镇定的做决定，就连几个大男人都是听她的。
之前还是时赫的小媳妇，现在己经能独当一面了。
车上，林蕙竹嘱咐道：“狗剩，家里的事情就靠你了，帮我送送马队长。”
“姐，你放心去吧。”
-
小汽车比拖拉机快，师傅加速的情况下很快就到了医院，就是价格不菲。
文华婶的状态很不好，浑浑噩噩的，需要被人扶着才能走路。
几个人来到监护病房，赵叔身上的呼吸机己经撤走了，这就代表着医院己经放弃了。
他换上了结婚时穿过的藏蓝色毛衣，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见到文华婶，才有了一丝波澜。
他艰难的抬起手，文华婶痛哭着扑过去。
林蕙竹不忍心地别过头，王大柱蹲在地上，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
原本是个常见的寄生虫病，却因为大队宣传不到位导致他们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林蕙竹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她跑去找医生：“呼吸机为什么撤走？病人还能抢救！”
“你冷静一点，是病人自己要撤的。”
林蕙竹愣住：“你说什么？”明明戴上呼吸机能活的更长，也给了医生治愈的可能。
“他不想再拖累你们了，还有……他说他很孤独。”
一瞬间，林蕙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赵叔在昏暗的房间躺了半辈子，又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不敢相信他的后半生是怎么过来的。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中溢出，良久，她抬起头：“现在转院还来得及吗？”
“你们要去哪里？”
“京城！”
医生内心一震，接触这家人这么久，知道这个小姑娘只是这家人的邻居，连亲戚都谈不上，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他站起来：“先去戴呼吸机！”
两个人脚步急促地奔跑在医院的走廊上，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可还没等到病房，就传来了文华婶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蕙竹愣在原地，大脑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医生脚步更快了，跑到病房快速的给赵叔做心肺复苏。
许久之后，他宣布了死亡。
医生来到林蕙竹面前：“林同志，我们尽力了。”
林蕙竹踉跄着走回病房，赵叔身上己经盖上了白布。
今天元旦，今天过节了，今天终于把户口迁回自己家了，终于不是被人嘲笑的赘婿了……但他却走了。
-
赵叔离开后，王大柱一夜之间长大了，文华婶却老了很多。
他扛起了家庭的重担，把赵叔安葬在父母身边，磕了三个响头，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嫂子，我打听过了，只有市里成立的工商局，我们明天去市里，火车票我己经买好了。”
林蕙竹很意外，她抿了抿唇：“大柱，要不还是先休息几天吧。”
“你本来就打算元旦之后去的，因为我爸的事情，己经耽误十多天了。”
“大柱……”林蕙竹想起他最初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大了。”
王大柱开始收拾东西：“我虽然叫你嫂子，但可比你大了五六岁。”
林蕙竹笑了笑，在坟地旁边找到文华婶，跟她说了明天要出远门的事情，希望她着去散散心。
文华婶摇着头，“你们去吧，我留下来看家。”
“婶子……”林蕙竹有些担心她。
“放心吧，我没事。他病了这么多年，最后走的时候是完完整整的，我己经很满足了。况且粮仓每天也需要人去打扫。”
林蕙竹听她这么说，才放心了一点，陪了她一会儿，就回去收东西了。
-
从县城到市里火车两个小时，两人下车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工商局，去往工商局的路上，大街小巷的在都宣传，让个体摊贩去办证，就可以合法经营了。
林蕙竹走进工商局才知道，需要城市户口，刚好她的户口还在城里。
一个小时后，她拿到了编号10105号工商营业执照。心情无比的激动雀跃。
她指着上面的编号，“大柱，你知道咱们是第几个办证的吗？”
王大柱数着数着，数不清楚：“一万个？”
“是第五个！咱们是全国第五个个体户！”
“第五个！”王大柱被她的喜悦感染到，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两人买了最快的火车票，天不黑就回到了红旗生产队。
林蕙竹出门前交代狗剩他们买的东西己经买好了，石灰，砖，木，铁丝网等。
五个人干劲十足，对未来充满希望。
狗剩负责用石灰给整个粮仓清理消毒，大柱就带着铁蛋和二傻子做简易隔断和通风。
林蕙竹干不了重活，就在旁边干一些零碎的活。
刚开始他们都没经验，就只改造了一间粮仓出来，大概可以养三百只鸡。
分为雏鸡区，成鸡区和饲料堆放区。
整个场地都铺上了甘草的锯末，在雏鸡区架起了火炕，等忙到后半夜，基本上前期准备都己经做完了，就差小鸡崽了。
几个人回到赵家，文华婶居然做了宵夜在等着他们。
昏暗的烛火照出了他们明亮的眼睛，和未来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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