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死一样的沉寂笼罩着整个曹军大营。
连绵数月的对峙，像一台巨大的磨盘，一点点碾碎了所有人的意志。
顾海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手下仅剩的十几个弟兄。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身上的皮甲破破烂烂，眼神里只剩下麻木。
“海哥，明天……还挖地道吗？”奶白的雪子有气无力地问道，“我感觉我这辈子就是个土拨鼠的命。”
顾海没说话，只是将手里最后一点干硬的饼子掰了一半递给他，这己经是屯长级别的特殊待遇了。
不远处，两个士兵为了争抢掉在地上的一点粮食，扭打在了一起，周围的人却连劝架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冷漠地看着。
首播间里，百万观众也同样感受到了这份压抑。
“这仗还怎么打……感觉曹老板要输了。”
“太真实了，这游戏玩得我都有点抑郁了。”
“海哥他们不会真要死在这里吧？这副本也太难了。”
就在这时，大营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站住！什么人！”守门士卒的厉喝声充满了警惕。
“别放箭！自己人！我是许攸！特来投奔曹丞相！有破袁绍的惊天妙计！”一个仓皇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癫狂。
许攸？！
顾海猛地站起身，和附近的玩家们都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见月光下，一个穿着袁军文士服的男人被数杆长枪抵住。
他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脸上既有奔逃的狼狈，又带着一股文人的傲慢。
头顶上，清晰地飘着【许攸】二字。
“袁绍的谋士？他来干什么？”
“小心有诈！这节骨眼上，叛徒最不可信！”首播间的弹幕瞬间活跃起来。
很快，许攸被带到了中军大帐。
消息传开，顾海这些在之前的战斗中立过功的“屯长”级玩家，都被紧急传唤到帐外听令。
夜风吹过，大帐的帘子被掀起一角，里面的争吵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主公！此人傲慢无礼，獐头鼠目，一来就说我军粮草将尽，分明是袁绍派来动摇军心的奸细！依我看，应该立刻拖出去斩了，以正军心！”一个粗犷的声音愤怒地咆哮，听起来像是许褚。
紧接着，曹操沉稳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一丝笑意：“子远远道而来，休得无礼。我军粮草充裕，足可再与袁本初对峙一年，你这消息，是从何处听来的谬论啊？”
“一年？”许攸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行了行了，曹孟德！你我之间，就别演这出戏了！我许攸在袁绍帐下，管的就是钱粮调度！你派出去劫粮的部队，抢回去的是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你派去运粮的队伍，十辆车里有八辆装的是泥沙，你以为能瞒得过谁？”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就在今天下午，你收到了荀彧从许都送来的急信。信上写了什么，要不要我帮你念出来？‘公今画地为牢，势己穷矣，何不因机果决，以图大功？’你曹孟德的粮，连一个月都撑不住了！再不拼命，你我，还有这营里营外的所有人，都得一块儿饿死在这官渡！”
帐篷内外，瞬间死寂一片。
顾海和外面的玩家们听得心头狂震。
我靠！真的没粮了？！连最后的伪装都被人当面撕开了！
原来曹老板刚才的镇定，之前的一切调度，全都是在强撑！
这是一座建立在悬崖边上的军营，随时都可能坠入深渊！
帐内，长久的沉默后，曹操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不再伪装，那声音沙哑、疲惫，却又带着抓住救命稻草的渴望：“那你……有何妙计？”
许攸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袁本初自以为兵多将广，却不知根本所在。他将所有的粮草、辎重，数万石军粮，全都堆在了一个地方——乌巢！而守将淳于琼，是个贪杯好酒的废物！每日只知饮酒作乐，疏于防备！”
“今夜，只要你派一支奇兵，换上我军旗号，伪装成蒋奇派去的援兵，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乌巢！一把火，只要一把火，就能把他袁本初十万大军的根给断了！到那时，他军心大乱，不战自溃！”
火烧乌巢！
原来之前所有的命令，所有的铺垫，全都是为了这一刻！
这是一场惊天的豪赌！用全军的性命，去赌一个翻盘的机会！
“主公！万万不可！”帐内，夏侯惇的声音充满了忧虑，“乌巢路途遥远，我军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若是分兵前往，大营空虚，袁绍趁势来攻，我等如何抵挡？”
“是啊丞相！”另一名将领也附和道，“此人来历不明，万一这是许攸与袁绍设下的奸计，引我军精锐尽出，在半路设下埋伏，那我军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怀疑、恐惧、犹豫……种种情绪在帐内弥漫。
就在这时，曹操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够了！”他猛地掀开帐帘，大步走了出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我意己决！”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帐外每一个面带惊疑的将士，扫过顾海和他身后那些同样震惊的玩家。
“若是疑人，则不用；若是用人，则不疑！今日，我曹操就将这数万将士的性命，赌在子远身上！”
随后他指着顾海等一众在数次血战中幸存下来的玩家，声音洪亮如钟，响彻夜空：
“你们！是我军中百战余生的精锐！是陪着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勇士！现在，我要去掏袁绍的心窝子，这一趟，九死一生！”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了出来：“敢不敢，随我走这一趟？！”
敢不敢？！
顾海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点燃。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汇成了一股冲天的豪情！
估计这就是整个官渡之战副本里，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任务！
没有重来，没有复活，只有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的危险。
但那又怎么样？！玩游戏，不就图这一刻的酣畅淋漓吗？！
他向前一步，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个衣衫不整却气吞山河的主帅，振臂高呼：
“愿为丞相效死！”
他身后的几十个玩家，上百个NPC精锐，也跟着齐声怒吼，声音嘶哑，却坚定不移！
“愿为丞相——效——死！”
山呼海啸般的回响，震得整个营地都在嗡嗡作响。
曹操眼中精光暴射，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着身后的将领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曹洪、荀攸，你二人死守大营！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击！大营若失，提头来见！”
“其余人，立刻去换上袁军的衣服，插上他们的旗号！带上所有火油硫磺！一个时辰后，衔枚疾走，目标——乌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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