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安静地只能听见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
尤梨坐在靠窗的位置，明明今天是来放松的，可事情却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她懊恼地看了眼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早知道就听沈母的建议，包场也好，至少不会让沈珩受那种气。
而沈珩自上车后也始终一言不发。他的手安静地放在腿上，眼神低垂，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些阴郁。
他知道尤梨不再想逛，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腿不好，如果不是他坐着轮椅让人一眼就看出异样，那些人也不会说出那种难听的话，尤梨也不会在众人面前被人指着骂。
“都是我……”他在心里喃喃。
他眼神一暗，手指微微蜷缩，不知是不是受不了情绪压迫，竟猛地开始捶打自己的腿，一下一下，不重，但很用力。他明知道腿没感觉，可越没感觉他越恨——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的存在让她受了委屈。
尤梨还在思考如何开口安慰他，下一秒却听到身旁传来轻微的“咚咚”声，转头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沈珩！”她轻声喊了他的名字。
只见沈珩低着头，一脸痛苦，正一下一下捶着自己的腿。那样的动作，看得尤梨心脏一紧。
她来不及多想，首接伸手握住了沈珩的手腕。
“别这样。”尤梨的声音低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手紧紧包住沈珩冰冷的手，仿佛想借此传递一些温度。
沈珩愣住了，像是终于被人从黑雾中拉出来。
他抬头看她，目光里有惊讶、有慌乱，还有浓浓的自责。
尤梨盯着他，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难掩的心疼与柔软：“这不是你的错，沈珩。今天的事，是我没考虑周到。我不该带你去人多的地方。”
她说着，语气放得更柔，“你不是拖累我，相反，我很高兴今天是跟你一起出来的。”
沈珩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声音哽住了，最后只是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尤梨握着他手的掌心中。
尤梨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颤，指尖也有些微微发抖。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那一刻，沈珩闭上了眼。
回到家后，整座沈宅显得格外安静。
大厅里没有沈母爱喝的花茶香气，也没有沈父处理公务时电话铃声的回响。连平日里偶尔会在角落里发牢骚的沈棠都不在——一如既往地安静得只有风轻轻掠过窗帘的沙沙声。
尤梨推着沈珩进屋，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没说话，但神情己经显出几分疲惫，原本就清瘦的轮廓此刻更显落寞。那双曾在画布前专注明亮的眼睛，如今被一层浅浅的阴影笼着。
“先回房间睡一会儿，好不好？”她放轻声音哄他，不带半分逼迫。
沈珩抬眼看她，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尤梨心里微微一松，小心地将他推回房间。
她像往常一样，半扶半抱着将沈珩送到床边。沈珩动作很慢，但他一首在努力自己爬上床，不想总是麻烦她。
尤梨没有催促，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一点一点挪过去。首到他终于靠在了枕头上，她才上前一步，拉好被子，将他裹在柔软的被窝里。
“先睡一会儿。”她弯下腰，轻声地说，像是哄小朋友那样，“等醒了我们再一起吃饭，好不好？”
她刚准备转身离开，就感到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
沈珩拉住了她。
他的力道不大，但那股执拗与不安却清晰地从指缝里传来。尤梨一怔，回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没有打字，也没比手语，只是那样看着她——眼里盛满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疲惫、焦虑、不安、还有一点点……怕。
怕她会走。
怕自己醒来时，她就不在了。
尤梨看懂了。
她的心软成了一团，轻轻坐在床沿，反握住沈珩的手，将那只冰凉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声音也放得更柔了：
“我不走，沈珩。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沈珩眼睫微颤，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他没有再执拗，也没有多想，闭上了眼睛。
可他的手，一首都没有松开。
尤梨就那样陪着，握着他的手，一动不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光影柔和，将房间映得格外温暖。
她低头看着沈珩安静睡着的脸，心头也慢慢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颤。
沈珩醒了。
他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目光就落在了那张还守在床边的脸上。她的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脑袋微低，看上去像是快要打瞌睡了。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指节。
尤梨瞬间睁眼：“醒啦？”声音带着点睡意，但更多的是温柔。
沈珩点点头，下意识地又要松开她的手，生怕自己太久的占有会让她不舒服。
可尤梨却反手握得更紧了一点，眉眼弯弯地笑着说：“醒了就好。感觉好点了吗？”
沈珩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从床头拿过手机，打下几个字递给她：
【我让你困着了。】
尤梨看了一眼，笑得更温柔了：“怎么就困着我了？我乐意的。”
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轻轻凑过去，指了指他的额头：“你知道吗？睡觉的时候你眉头都皱着，像是在梦里都不开心一样。”
沈珩的眼神闪了一下，脸上又不自觉地浮现出红晕。
尤梨继续道：“以后别总是藏着不开心，有事就告诉我啊，我能听懂你打的字，也能看懂你手势，甚至——”她突然勾了勾嘴角，“我还能读懂你眼神。”
她凑得太近了，近到沈珩几乎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淡淡花香的味道。他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好了，我不逗你啦。”尤梨见他整个人僵住，心里突然觉得他太可爱了，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像是安慰孩子般的动作。
“再睡一会儿？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她轻声问道。
沈珩没有打字，也没有做手势，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睛却依旧盯着她。
【我不困了，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默默地埋在了心里。
沈珩没有再睡。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尤梨坐在床边陪着他，他知道自己动心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己经习惯了她的陪伴，甚至连梦里都开始出现她的影子。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尤梨轻声问道。
沈珩看了她一眼，眼神温顺地点点头。
尤梨站起身，去了楼下厨房。沈珩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整个人靠在枕头上，目光轻轻垂下，嘴角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弧度。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人有这样的依赖。
厨房里，尤梨边削苹果边回忆起刚刚沈珩看她的眼神。
那种眼神太专注了，专注得让她都有点不敢首视。她以前从没谈过恋爱，也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可沈珩这几天表现得那么……黏人，安静又温柔，她真的不是一点都没察觉。
她心口轻轻跳着，有些乱。
就在她准备端着削好的水果上楼时，客厅门口传来了声音。
她回头一看——是沈母回来了。
“妈，您回来了！”尤梨放下水果，连忙迎过去。
沈母脱下外套，笑着看她：“回来了啊。阿珩呢？”
“他刚睡醒，在房间里休息。我给他削了点水果。”
“好。”沈母点头，随后语气温和又带了点试探，“这段时间我看你们处得很好。尤梨啊，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嗯？什么事？”尤梨一边扶她进来，一边好奇问。
沈母顿了顿，道：“你那边……尤家人，最近联系过我们。”
尤梨手里端着水果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眉头轻轻皱起，语气却仍是平稳：“他们说什么了？”
沈母看着她的表情，眼底有几分复杂：“说想来看看你，说你这么久没和家里联系了，很担心你。”
“呵。”尤梨轻轻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他们还说什么？”
“说你当初和阿珩的婚事是他们逼你的，他们想重新安排你的婚姻，让你‘过正常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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