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走后，沈家的门口终于恢复了平静。
但沈珩的心，却一点都不平静。
他的手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骨节微微泛白。刚刚那个人出现的瞬间，他就察觉到尤梨的情绪变了。
她站在他身前，护着他，语气果断，拒绝利落。
可他还是听懂了——那个人，曾经，是尤梨的“过去”。
尽管尤梨说得很干脆，说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但沈珩心里却莫名生出一股烦躁。
他知道自己不能开口，他的身体也无法像普通人那样去保护她，所以当那个叫顾然的男人朝她走近时，他本能地伸出手想拉住她的手，却慢了一步。
她站在他身前。
不是他站在她面前。
沈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手指修长，指腹还有颜料的残迹。
他曾经用这双手画出无数作品，却偏偏……没有能力拉住她的未来。
他不怕尤梨会变心，或者说，不敢去想这个可能。他只知道，如果她哪天真的要离开，他连追出去的资格都没有。
他像是被人用利刃划了一道，伤口不大，但痛得深入骨髓。
他不是没有看到顾然的眼神。
那是一种掠夺者的自信。那种“你迟早会回来我身边”的自负与贪婪。
沈珩眼神变了。
他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打开了备忘录，输入了一行字：
【我要变得足够强，强到能站在她面前。】
他按下保存，缓缓关掉手机，目光落回到尤梨身上。
她正回头看他，嘴角还带着笑。
她没有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太太，今天门口来了一个自称是少奶奶旧识的人，名字叫顾然。”
电话那头，管家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将整个事件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沈母静静听着，眼神却越来越冷。首到听见那句——“少奶奶站在了大少爷面前，态度很坚定”，她眉头轻挑，语气却未有任何波澜：“知道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阿珩，也别让尤梨知道我己经知道了。”
“明白，太太。”
通话挂断，沈母垂眸望向桌面。
她面前摊开的，是关于顾然的那一沓资料，背景、履历、社交记录，甚至还有与尤梨过去的暧昧痕迹。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句话，这个人从此就会从尤梨的人生中彻底消失。
但她没有。
她只是将手边的文件夹缓缓合上，将那一叠干净利落地投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干脆，彻底，仿佛那些纸页从未存在。
她拿起自己的包包，踩着高跟鞋走出办公室，步伐稳重优雅，准备回沈家。
车上，沈母靠着车窗，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眼神深沉。
——尤梨这个儿媳，是她亲自挑的。
起初，只是因为沈家需要一个能让沈珩恢复的人，而尤家愿意配合，她看中的，是尤梨的特殊性，是能给沈珩“正常”生活的一个过渡。
至于尤梨这个人，她从未深究。
她知道，尤梨过去的人际圈并不干净，顾然这个名字她也听说过，当初只是时间太紧，来不及提前处理干净。她本可以不声不响地让人“收拾掉”顾然，但她没有。
她忽然不想插手了。
因为她想看看，尤梨在面对过去的执念和眼前的责任时，究竟会选择谁。
尤梨在她眼中，还不够可信。
但今天管家的话，却稍稍撼动了她的判断。
“护着阿珩……”
沈母低声念了一句，手指敲了敲窗沿。
她忽然想到，今天早上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沈珩偶尔会偷偷看向尤梨，眼底藏不住的柔和神色，还有尤梨不顾沈珩抗拒要扶他时，沈珩最后却没有拒绝。
是了，感情不是演出来的。
但信任，是要时间来证明的。
沈母轻轻勾起一抹弧度，不再多想。
这场博弈，她还没出手，但她想看看尤梨会不会先走一步。
“尤梨啊，别让我失望。”
沈母回到沈家的时候，屋子里安安静静。
她将包递给佣人，脱下外套，刚走过玄关，就听到客厅那边传来一阵细微的笑声。
她脚步顿了一下，顺着声音望过去。
沙发前，阳光柔柔地照进来。沈珩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张画纸，像是在做什么修改。尤梨则蹲在他面前，一只手撑着他的膝盖，另一只手举着一个小巧的调色盘，眼里满是笑意：“你居然还记得我穿的那条裙子，观察能力一绝诶，沈大画家。”
沈珩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耳根微红，像是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
尤梨又眨眨眼，声音压低些，笑得更像是在故意逗他：“哎哟，脸红啦？你这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沈珩低下头，假装在画纸上加颜色，耳朵却红到了脖子根。尤梨没继续逗他，只是扶着他手腕，让他往后靠一点，然后顺手将毯子盖到他腿上：“你这样坐久了腰疼，靠一靠会舒服点。”
那一幕，格外自然。
没有夸张的甜言蜜语，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但那种默契和贴心，是装不出来的。
沈母站在门口，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这段时间，她看过太多对假意恩爱的夫妻，当着长辈笑得一团，背后却各怀心思。但尤梨和沈珩不一样。
尤梨的笑，是自然的。
沈珩的神情，是安心的。
她记得以前沈珩画画时，从不让别人靠近。甚至有一次沈棠一不小心碰了他的画笔，他首接将整张画纸撕了。
可现在，沈珩让尤梨待在身边，还让她看自己的画。甚至在她靠近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排斥。
——这是他真正放下防备的样子。
沈母终于收回视线，缓缓坐到一旁，目光复杂。她原本只是打算看看尤梨会不会在没人的时候对沈珩的态度非常的不好，结果却看到这样一幕。
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妈？”
忽然一道轻快的声音响起，是尤梨发现了她。
沈母抬眸，就看到尤梨小跑着过来，脸上还有未散的笑意：“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好去给您倒杯茶。”
“刚回来。”沈母淡淡一笑，看了她一眼，“不用，我不渴。”
她的目光又往沈珩那边看了看，顿了顿，才语气温和道：“你们刚从画室回来？”
“嗯。”尤梨笑着点头，“他画得超好，我都看呆了。”
沈母“哦”了一声，语气平静，却也没说其他责备的话。
她没有表扬，但也没质疑。
只是目光在沈珩和尤梨之间转了转，眼里那一抹警惕，似乎少了一点。
也许，她可以再多看看。
也许……她的这个儿媳，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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