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想个清楚
第八十七章 想个清楚
颜清乐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几下，没有说话，但颜清欢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
还好，她还愿意听自己说话。
这个认知让颜清欢微微松了口气，也顺势半蹲下来，握住了颜清乐的手。
“清乐，姐姐知道它很丑。”
颜清欢的目光落在那副银灰色的右脚假肢模型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般。
“姐姐不懂舞蹈，但是清楚，对于舞者来说，右脚是你们的重心。”
她听清乐说过，跳舞的时候，右脚是旋转时的支点，跳跃落地时，也是右脚作为缓冲先落地。
只要是女孩，是个舞者，谁不想让它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
清乐这么排斥它，颜清欢也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但有些坎，总得试着迈过去。
颜清欢拿起那副假肢模型，看着颜清乐紧绷着下颌的侧脸，有些于心不忍。
可她斟酌许久，最终还是开口。
“可是清乐，你难道不想重新站起来了吗？”
颜清乐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显然因为颜清欢的话有所触动，可是她却依旧没有回头，而是垂下眼眸，看着自己面前的地板，久久没有吭声。
颜清欢也没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让颜清乐动摇，她将假肢模型轻轻放在床上，随后伸出双手捧住颜清乐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那双曾经满是灵动光彩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脆弱又无助，怕让颜清欢顿时心软了下来。
她原本想要态度强硬一点的，但是看着清乐现在的样子，她实在是不忍心再说什么狠话。
原本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到了嘴边转了个圈，又被她咽了下去。
“清乐，你每天偷偷加练，扶着助行器摔倒了又爬起来，不就是想重新站起来吗？”
颜清欢开口，话语温和了许多。
“现在有机会让你重新走路，甚至重新跳舞，难道要因为害怕、因为觉得不好看就要放弃吗？那你前段时间辛辛苦苦的锻炼，算什么呢？”
颜清乐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
“可我戴上这个，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了！就算我能重新登台表演又怎么样，那些观众会怎么看我？评委老师会怎么说？我……我还怎么站上舞台？如果我站上去是为了让别人嘲笑的话，那我宁愿自己再也站不起来！”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颜清乐压抑的抽噎声。
颜清欢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忽然间觉得头痛不已。
清乐现在的状态明显是钻牛角里面了，除非让她自己想通，愿意松口、改变，否则再多的人来劝她也没用。
颜清欢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终是没再开口说话，而是将面前颤抖着身躯的清乐轻轻搂入怀中，掌心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后背安抚。
窗外的鸟叫声断断续续地渗进病房，却盖不住清乐压抑的呜咽。
病房内的气氛忽然间变得沉重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怀中清乐的啜泣声慢慢变小，颜清欢这才从包里抽出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替清乐擦拭泛红的眼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哭过，耗费了不少精力的缘故，清乐表现的格外安静沉默，任由颜清欢捏着纸巾摆弄自己。
“清乐，你知道吗？”
颜清欢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后，忍不住重新将她拥入怀中，下巴就抵在她发顶，声音沉沉闷闷的。
“在姐姐眼里，外表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舞蹈的那份热爱。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参加少儿舞蹈比赛，候场的时候你发着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可音乐一响，你跳得比谁都认真。那时候我看着你，只觉得你在发光。”
颜清乐的身体微微颤抖，埋在颜清欢怀里，久久没有吭声。
“姐姐觉得，你的舞姿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是陪衬，所以不要那么在意外表。只要你跳的漂亮，跳的精彩，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的右脚的。”
颜清乐的睫毛剧烈颤动几下，像是濒死时垂死挣扎的蝴蝶。
“可是，万一他们还是会嘲笑我怎么办？他们肯定会说，我一个残疾人，居然也好意思登台，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眼看颜清乐又要开始胡思乱想，颜清欢立刻伸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扳正，面向自己。
“胡说八道。”
颜清欢板着脸，定定的看着颜清乐。
“残疾人怎么了？那些在残奥会上比拼夺冠的，哪个不是残疾人？他们哪一个比四肢健全的人差？清乐，如果你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别人看向你的目光上面，你永远都迈不出第一步。真正爱你的人，只会为你重新站上舞台而骄傲。那些会嘲笑你的人，根本不配做你的观众。”
颜清乐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床头那副冷冰冰的假肢模型上，像是被烫到般又迅速移开。
她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几近于无。
要不是颜清欢距离她很近，恐怕都听不到她接下来的话。
“姐姐，我能不能……再考虑一下？自己好好想想……”
颜清欢刚要开口，却在看清楚颜清乐眼底浓重的疲惫时，把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她没再说些什么，而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顺便将有些凌乱的发丝理顺。
颜清欢的指腹擦过妹妹眼下青黑的阴影，轻声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清乐在康复训练上吃的苦，远比自己看到的更多。
她真的不愿意看到清乐就这样止步在这一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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