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堂内。
苏白静静地看着洛如月。
他没有立刻回答。
药铺内，一时寂静无声。
只有小白狐狸在她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小脑袋。
许久。
苏白移开了目光，望向门外空荡荡的街道。
他脸上的疲惫之色，似乎更浓了些。
然后，他转过身，率先迈步。
“跟我来。”
洛如月微微一怔，快步跟了上去。
苏白走得不快，脚步有些虚浮。
洛如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隔着三两步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平安堂的后门，走进一个小小的院落。
院子不大，收拾得倒还算干净。
角落里种着几株常见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苏白没有停顿，径直走向院子一侧的简陋厨房。
他放下手中的药箱，开始沉默地忙碌起来。
淘米，洗菜，生火。
洛如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我……我来帮忙吧？”
苏白头也未回。
“不用。”
洛如月的手僵在了半空。
时间点滴流逝。
终于。
淡淡的饭菜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苏白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和一碟炒青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将饭菜放在院中的一张小石桌上。
又取来了两双筷子，两个空碗。
“吃饭吧。”
他抬头，轻声开口。
洛如月在他对面坐下。
“苏白……”
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
“你的金丹……”
“我可以还给你。”
“只要你将金丹取回，你的修为……一定可以恢复的！”
“你不会再像现在这样……”
苏白慢慢抬起头，看向她。
“还给我？”
他淡淡开口。
“洛姑娘，你是在说笑吗？”
洛如月急忙摇头。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有一种秘法，可以将金丹逼出体外！”
“虽然会很痛苦，但我能忍受！”
“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苏白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慢慢咀嚼着。
片刻后，他咽下口中的食物。
“逼出来？”
“然后呢？”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你以为，我这副残破的身子，现在还能承受得住一枚金丹的力量吗？”
洛如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几分。
“什么……意思？”
苏白放下筷子，看着她。
“若是强行将它取出……”
“先不说你会有什么后果。”
“就算金丹完好无损地回到我的丹田……”
“你猜，会发生什么？”
洛如月的声音带着颤抖。
“会……会怎样？”
苏白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会爆体而亡。”
“金丹入体，只会像一团烈火，将我这早已枯朽的柴草，烧得一干二净。”
“那不是救我，是催我的命。”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下一刻。
苏白拿起粥碗，喝了一口。
“世事无常，没什么好奇怪的。”
“吃饭吧。”
“粥要凉了。”
洛如月看着苏白这一副模样以及口中话语的淡然。
内心的酸涩更加浓郁起来。
如果苏白不是为了要救自己的话，想必也不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都是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这一刻剑心的话。
想到这。
洛如月抿了抿双唇开口，“那我可以不可以留在你的身边？”
“我想要和你一起走到最后。”
音落。
院子里，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小白狐狸偶尔发出的轻微呜咽。
苏白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小半晌。
苏白终于再次开口。
“你本可以去任何地方，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大宗门。”
“以你的剑心资质，假以时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洛如月笑了。
没有任何的停顿。
洛如月接着开口道：
“没有你的地方，就算是仙宫琼楼，于我而言，也与荒漠无异。”
“苏白，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就算是吃再多的苦，就算是……最后和你一起面对死亡。”
“我都认了，绝不后悔。”
苏白缓缓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
他看着洛如月那双清澈眸子。
里面映照着他的身影，也映照着她的决心。
“大炎皇朝的人，各路宗门的人，都还在四处搜捕你。”
“你身怀剑心，又曾入魔，是他们眼中的香饽饽，也是他们眼中的异类。”
“留在我身边，只会让你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洛如月没有丝毫退缩。
“我不怕。”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也不怕。”
她上前一步，与苏白的距离更近了些。
“苏白，你赶不走我的。”
“除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
苏白的心，猛地一震。
他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杀她？
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如果能下得去手，当初又何必付出那般惨烈的代价去救她？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小白狐狸看看苏白，又看看洛如月，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不安地甩了甩尾巴。
许久。
苏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沙哑。
“既然你执意如此……”
“随你吧。”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
“院子东面那间厢房，还空着。”
“你自己去收拾一下吧。”
“若缺些什么日用品，明日我出诊回来，再给你置办。”
说完，他便迈步走向厨房，开始默默地收拾桌上的碗筷。
洛如月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是得偿所愿的泪。
她笑了，笑得灿烂无比。
“嗯！”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快步跟上前去。
“苏白，我来洗碗！”
苏白端着碗筷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头。
“不用。”
“你刚到，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
“先去看看你的房间，歇息一下吧。”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般平淡。
洛如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苏白在灶台边忙碌的背影。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洒下点点金色的光斑。
这一次，他没有再丢下她。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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