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光头大汉一身紧身的花衬衫，布料绷得死紧，隐隐透出肌肉轮廓。
他脖颈后有条刀疤，在灯光下隐约可见，狭长蜈蚣般从后颈延伸进衣领深处。
而在徐长生法眼视界下，这个光头大汉浑身上下缠绕着一层深红如血的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而他的头顶与双肩，更是漂浮着一层死灰色的怨念，如浓烟般翻滚不休，隐隐散出恶臭之气。
这种程度几乎凝成实质的血煞凶气和挥之不散的积年怨气缠绕在身，此人手上染的无辜鲜血绝非零星半条，造下的杀孽绝对深重。
这是个真正的亡命凶徒。
“……”
徐长生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好凶戾的煞气和积怨。
他的眼神在刹那间锐利如刀，但很快就归于平淡，就仿佛那一瞬的锋芒只是错觉。
他缓缓放下筷子，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叶青嵩，语气低得只够两人听见：“阿嵩，注意十点钟方向，背对着我们，穿花衬衫那个光头。背后，从脖颈后到肩胛骨位置，有条非常显眼的旧刀疤。”
“此人背上血煞冲天，头顶怨气如墨。”
“我看他身上背的人命债……绝对不止一条。你留点神。”
叶青嵩脸上那副嬉皮笑脸追根究底的八卦神情瞬间凝固。
没有震惊，没有迟疑。
多年一线铁铺队长养成的近乎本能的专业素养，在这一刻展现无遗。
他脸上的肌肉仅仅是不易察觉地一紧，随即立刻放松，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佯装整理桌角的纸巾盒。
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极其自然地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拇指在侧面一个几乎贴合的隐蔽按键上，以极其微小的幅度、带着特定节奏重重按下了三次。
滴…滴…滴…
一秒后，手机在他腿上的口袋里，发出极其微弱、贴身的震动反馈，信号收到了！
整个过程，叶青嵩的表情没有丝毫慌乱。
他甚至借着侧身去拿调味壶的姿势，目光极其自然地在那个光头大汉的侧影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着重扫过他后背领口隐约露出的那道粗粝疤痕轮廓。
确认无误！
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和徐长生、楚幼薇说话谈笑，声音都没抖一下。
只有徐长生能看到他搁在桌下的左手，紧握的拳头指关节微微泛白。
很快，几道模糊却精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极其自然地从人声鼎沸的大排档门口晃过，随即巧妙地消失在侧面的巷子阴影里。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桌上的火锅依旧“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红油，叶青嵩也继续和徐长生、楚幼薇东拉西扯，谈笑风生，甚至还笑着问楚幼薇要不要再加点青菜涮一涮。
楚幼薇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全程没有察觉到暗流涌动下的任何异样，只当是朋友间的闲聊。
只有徐长生，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欣赏着叶青嵩此刻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演技”。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情境下，这些常年与凶徒打交道、生死边缘打滚的铁铺，那临场应变的自然逼真程度，足以让不少所谓的小鲜肉演员汗颜。
而叶青嵩的注意力其实一首在那光头大汉身上。
终于，那桌人似乎吃爽了。光头大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边打着响亮的酒嗝，一边动作粗鲁地套上一件外套，骂骂咧咧地在同伙的簇拥下朝着店外走去。
叶青嵩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等那桌人完全走出店门，才猛地抓起桌上最后小半瓶啤酒，“咕咚咕咚”几口豪饮干净，“啪”地一声重重搁在桌上，带起一点小小的声响。
他用纸巾胡乱擦了擦嘴，声音洪亮地对着徐长生和楚幼薇说道：
“长生，小薇，我看差不多了，我先撤一步。今儿个累够呛，账刚结过了，你们俩慢慢吃，不用急。”
他一边说着，一边非常自然地站起身，麻利地拿起挂在椅背上的那件夹克外套套在身上。
“长生，小薇我就全权委托你护送了哈。回头再约....”
徐长生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接着叶青嵩对两人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朝着光头大汉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迅速融入店外的黑暗里。
徐长生看着叶青嵩消失在夜色里那个精准的方向，嘴角微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
也好，这货一走，耳边总算清净了。
他转头看向楚幼薇：“时间也不早了，我早点送你回去休息。今天.…过的还真充实。”
由于喝了酒不能开车，开车也不能饮酒。
安全第一原则，即使“修仙”也得遵守社会公序良俗。
两人挥手招停了一辆刚好路过的空出租车。
楚幼薇坐进后座，下意识地就往徐长生这边紧挨过来，温软的身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她几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纤细的手臂非常自然地穿过徐长生的臂弯，紧紧地环抱着他的小臂。
小小的脸隔着柔软的衣袖半倚在他胳膊上，仿佛这样能汲取到莫大的安全感和暖意。
全程一路无话，她只是这样安静地抱着，首到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楚幼薇父母家小区的门口。
徐长生付了车费，先一步下车，替她拉开车门。
临别，他从口袋里随意地掏出两张折叠成特殊三角形状的符箓。
两张符纸都用红朱砂勾勒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玄奥纹路，质感坚韧奇特。
“睡不着时压在枕头底下。”
徐长生将其中一张递给她，“另一张贴身放着。”
楚幼薇接过那两张仿佛带着温度的黄色符箓，指尖轻轻着纸面冰凉的纹路，抬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在楼道口暖黄色感应灯的光芒下，她紧咬着下唇，那副欲言又止，依依不舍的小模样，着实让人心头微动。
然后徐长生并没有为此停留，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抚的告别，转身便重新钻进了等待的出租车里。
车辆启动，缓缓驶离小区，后视镜里，楚幼薇的身影在单元门口橘黄的光晕里站成了一个越来越小的点，许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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