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锁住殿中央那个如同炸毛刺猬般的小女子。
看着她因愤怒而通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燃烧的、不屈的火焰,看着她为了那两箱药据理力争、甚至不惜顶撞他、怒骂太医的疯狂模样……
额角的包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方才的耻辱。
她衣衫不整闯入寝殿的画面,依旧刺眼。
她此刻的咆哮无礼,更是大不敬!
然而……
他从未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更从未见过有人会为了……几箱药,为了那些士卒,爆发出如此强烈的、不顾一切的守护意志!哪怕赌上自己的性命!
这女人……她到底……
萧衍紧抿的薄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心底那股翻腾的怒火,竟在这强烈的、混乱的冲击下,诡异地平息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难以言喻的……震动和探究。
他缓缓抬起手。
这个动作让刚刚骂完、正气喘吁吁、后怕开始涌上心头的时瑜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地奈德乳膏,闭上了眼睛,等着雷霆之怒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暴风雨并没有到来。
只听到萧衍那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不容置疑决断的声音响起:
“都闭嘴。”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无形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声音和情绪。
他不再看脸色惨白的老太医,也不看惊魂未定的时瑜,目光落在那堆“仙药”上,最终定格在炉甘石洗剂和几管药膏上。
“福伯。”
“老奴……老奴在!”福伯一个激灵,赶紧躬身。
“按本王方才所言。”萧衍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终结一切的冰冷,“选药,誊录用法。快马加鞭,送往先锋营。即刻执行!”
“王爷——!”孙太医令发出绝望的悲鸣。
“退下!”萧衍厉喝一声,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两位太医:
“再多言一句,以扰乱军心论处!”
冰冷的杀气瞬间让两位太医噤若寒蝉,面无人色,踉跄着被福伯请了出去。
偏殿内,只剩下萧衍和依旧抱着药膏、身体微微发抖、惊疑不定的时瑜。
萧衍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时瑜。”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时瑜心上,“你最好祈祷,你的药有用”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能将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药若有效,解了军中困厄,你今日咆哮殿上、辱骂太医、砸伤本王、擅闯寝殿之罪……本王可暂不追究。”
“若无效……”萧衍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来自九幽深渊,“或者……若因你这些药,导致军中疫病加重,将士伤亡……新账旧账,本王与你,一并清算!定教你……万劫不复!”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烈的杀意和冰冷的警告,清晰地传入时瑜耳中。
时瑜身体猛地一颤,方才爆发出的血气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浇灭,巨大的压力瞬间如泰山压顶。
她看着萧衍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出去吧。”
冷硬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宣告着驱逐令,“药效传来前,安分待着,再妄动……你知道后果。”
时瑜点点头,转身便走。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门框时,一个无比关键的念头猛地撞进脑海——戒指!那个不靠谱的穿越神器!万一它关键时刻又掉链子……
求生欲让她猛地转身,心脏狂跳,声音带着未散的颤音,对着那冰冷的背影急急道:
“王、王爷!晚辈一定安分,绝不逃跑!但是……”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重点强调,“晚辈那个不靠谱的戒指,它、它时常失灵!真的!特别不听话!万一……万一它又抽风,咻的一下又把我带回家了……可、可不能全怪罪到晚辈头上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背对着她的萧衍,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住。他缓缓转过身,深邃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打在时瑜紧张得微微涨红的脸上。
他设想过她求饶、辩解、赌咒发誓药效,却万万没想到,在这生死威胁之后,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后路,竟然是怕她那古怪的戒指失灵,提前撇清责任?!
这思路……简首匪夷所思!
一股极其荒谬的感觉瞬间冲淡了弥漫的冰冷杀意。
萧衍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怕得发抖、却一本正经地跟他讨论她那不靠谱的戒指…
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无语的情绪掠过心头。
紧接着,竟奇异地冒出了一点……好笑?或者说,是觉得她这副又怂又倔、还试图讲道理的笨拙样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傻气?
他薄唇紧抿,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波动。
眼神依旧深沉锐利,但方才那几乎要冻结灵魂的寒意,却微妙地消散了不少。
“呵。”一声极低、辨不出情绪的单音从他鼻腔哼出,目光沉沉锁定时瑜,那点荒谬感又冒了出来,最终化作冷硬的警告:“管好你自己。滚!”
时瑜如蒙大赦,那句“滚”此刻竟如同赦令。她再不敢多留半秒,抱着那箱救命的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狼狈退了出去。
厚重的殿门“哐当”一声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殿内令人心悸的气息,也隔绝了萧衍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复杂,以及一丝被那笨拙的“免责声明”意外戳中的、极其淡薄的……异样。
殿外,时瑜靠着冰冷的廊柱,冷汗浸透里衣。巨大的压力让她眼前发黑。
不行!不能垮!
她猛地甩头,强压下恐惧。
那些药,一定有用!炉甘石、地奈德……她太清楚它们的效力了!这是她唯一的底气!
清亮、带着一丝未散颤音却异常笃定的喊声,穿透了厚重的殿门,砸进殿内死寂的空气:
“药一定有用!”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瞬间刺破了沉闷。
殿内,萧衍身形微微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紧闭的殿门,仿佛能穿透门扉看到外面那个明明怕得要死、却梗着脖子强撑的小女子。
她凭什么如此笃定?就凭那点虚无缥缈的感觉和那个会失灵的破戒指?
可……她那斩钉截铁的语气,那份不容置疑的自信,竟像一只无形的手,鬼使神差地将他心头那最后一点翻腾的怒气和沉甸甸的疑虑,轻轻压了下去。
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松快,悄然掠过紧绷的心弦。
但也仅仅是一瞬。
他眸色瞬间更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福伯!”声音恢复惯常的冷硬与不容置喙。
“老奴在!”福伯立刻躬身。
“盯着她。在先锋营消息回来前,她,不许有任何闪失。”
“是!”
福伯退下,殿内重归死寂。萧衍的目光沉沉落在地面上,仿佛还能看见时瑜方才站立时留下的惊悸气息。
时瑜……她的疯狂,她的无礼,她的笃定,她的恐惧……所有画面交织,最终定格在她小心翼翼辩解戒指失灵时那副又怂又认真的模样。
莫名其妙的…眼里竟然含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时瑜,”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本王……就陪你赌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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