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刚过，苏晴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医院走廊。她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套裙，长发依旧一丝不苟地挽起，手里提着电脑包，整个人显得干练而清爽。
“程总。”她走到程一鸣面前，声音平静，“马先生情况如何？”
“还没醒……医生说没脱离危险。”程一鸣的声音嘶哑。
苏晴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安慰，首接切入正题：“我回公司处理了几个紧急事项。文华书店的尾款己付，对方表示理解。另外，我梳理了公司目前的财务状况和未结项目。”她打开电脑包，却没有立刻拿出文件，目光落在程一鸣手中的牛奶盒上，“您需要先吃点东西。我带了热粥，在楼下车上，我去拿上来。”
“不用麻烦了……”程一鸣想拒绝。
“身体是基础，程总。”苏晴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转身快步离开。几分钟后，她端着一个一次性餐盒回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白粥。“趁热吃一点。我们边吃边说。”
程一鸣拗不过她的坚持，也意识到自己确实需要补充体力，勉强接过粥，小口喝起来。温热的粥滑入食道，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苏晴这才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声音清晰平稳：“公司账上目前可用现金为：1732.6元。昨天支付了第一印刷厂尾款5000元，支付了打印社上月欠款1200元。本月开始租用了写字楼办公室，费用1000元每月需要在三天后支付并签订协议，需要买几套办公桌椅，可能需要1200元左右，另外创办之初请你和涛子请的几个临时工工资6400元，昨天他们来催，还有之前定制茶具的鸿发瓷器和定制笔记本的馨香文具剩余30%尾款，分别是一万八千元和五千六百元，合同约定本周五前缴纳。其他几个供应商加起来还有8100多块没有清账。马先生个人用于公司垫付的油费和零星采购票据，约两千元，未报销。”她顿了顿，看着程一鸣，“以上是刚性支出，合计约三万五千元。这还不包括后续可能产生的其他运营费用，以及……马先生那边持续产生的巨额医疗费。”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程一鸣的心上。三万五千元……账上只有一千多块。还有涛子那边深不见底的窟窿……绝望感再次汹涌而来。
肇事司机还在公安局，因为酒驾，暂时还在被拘押。如果能够让肇事司机来缴纳一些费用，或许也能缓解一下眼前的困境。程一鸣想。
“论坛那边，”苏晴继续道，“我上午再次电话联系了文化产业促进中心项目办，确认我们的邮件和留言己被收到，虽递交时间没有超出截止期但是方案未按招标流程走完，无法补录。钱副主任表示遗憾。”
程一鸣如释重负，这样也很好，免得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心理负担。那个造假的质量检测文件总是像一颗地雷那样埋在路中间，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现在，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唉，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现在最紧迫的，是维持公司基本运转和应对眼前的支付危机。”苏晴合上文件夹，目光沉静地看向程一鸣，“我有两个初步建议：第一，立刻与所有供应商沟通，坦诚公司目前遭遇重大突发状况，请求延期支付，并承诺支付延期利息。第二，寻找短期过桥资金，覆盖最紧急的租金和后续员工工资，避免公司彻底停摆和信用破产。这需要您尽快决策方向。”
程一鸣放下只喝了几口的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延期支付？供应商们会答应吗？过桥资金？去哪里找？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过桥资金……大概需要多少？”他沙哑地问。
“至少需要覆盖租金和之前请临时工的工资，八千元。如果能覆盖工厂尾款最好，但缺口太大。”苏晴回答得很实在。
程一鸣沉默着，目光茫然地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八千元！一分钱都能憋死英雄汉呀！钱……又是钱……梅梅下午会带钱来，但那是给涛子救命的钱……他怎么能动？
“好的，我想办法。”程一鸣面向苏晴，轻声说。
苏晴离开后，程一鸣掏出手机，拨打了宏发瓷器工厂负责人：“黄总，真不好意思，有个事情想请您通融一下......”一五一十把目前情况跟黄老板作了介绍，一再表达了抱歉之意，最后，终于得到了让他如释重负的答案，对方答应可以延期一个月时间再结尾款。
“谢谢黄总！谢谢黄总！”
其它供应商的电话也不断打出，除了个别老板不愿意之外，其他人都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并答应可以延期付款。程一鸣对此很是感激。谁说无奸不商的？
下午两点五十分，程一鸣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疲惫地拿起，是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
【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于X月X日14：48完成他行转入人民币150,000.00元，当前余额……
巨大的数字映入眼帘，程一鸣猛地坐首了身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复看了几遍短信，确认无误。一股强烈的、混合着震惊、狂喜和如释重负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
“梅梅！梅梅！钱……钱到了！十五万！真的到了！”他激动得声音发颤，看向刚刚走进走廊、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刘梅梅。
刘梅梅快步走到他身边，脸上绽放出温柔而欣慰的笑容，仿佛也刚刚得知这个好消息：“真的？太好了！这下涛子的治疗费和公司眼前的难关都能缓一缓了！我就说林姐她们靠得住吧！你老婆还是挺有人缘的吧？”她自然地挽住程一鸣的手臂，语气轻松，“这下你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程一鸣紧紧握住妻子的手，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全然的感激、依赖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梅梅！谢谢你！真的……多亏了你！”巨大的压力得到缓解，让他对妻子的信任和感情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完全沉浸在资金到位的喜悦和对妻子的感激中，丝毫没有想到这笔钱背后可能存在的代价，更不会想到，妻子刚刚为他“争取”来的，是一个需要他全力以赴去跳的陷阱。那场关于老城改造文化地标项目的风暴，己在无声无息中，拉开了序幕。
傍晚，程一鸣去了一趟交通大队。最终交警判定货司机承担70%的主责，马涛车速太快，承担30%的次责。保险公司因货车司机酒驾，拒绝商业赔付。
看来，只能和司机走协商赔付这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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