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涛文化临时办公区，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程一鸣在医院，公司就全权交给苏晴在打理。苏晴正坐在办公桌前，摊开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而无声地敲击着。她整理公司核心资料、梳理未结项目，并时时接电话，并安抚几个焦虑的供应商。有时，她也起身，指导刚刚由她招募进来的那几个新员工，督促他们加快进度，对接各种业务。
“小陈，把上个月与‘文华书店’那份小合同的电子扫描件找出来，发给我。”
“小张，把公司近三个月的银行流水打印出来，重点标记所有大额支出和收入。”
“供应商李老板的电话我来回，你们不必再解释，统一口径说公司负责人暂时处理紧急事务，款项会尽快安排。”
她的高效运转，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混乱的废墟中努力维持着一丝秩序。
程一鸣从电话里，听着她冷静地处理着那些他曾焦头烂额的琐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感激、羞愧，还有一种被对比得更加无地自容的狼狈。
重症监护室（ICU）外的走廊，比急诊抢救区更添一份死寂的压抑。惨白的灯光无声地流淌，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混合着一种生命垂危的、微弱的衰败气息。程一鸣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蜷缩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目光呆滞地盯着那扇厚重、隔绝生死的ICU大门。门上方的红灯，如同恶魔的眼睛，冷酷地亮着，宣告着马涛依然在生死线上挣扎。
就在这时，一个护士拿着几张单据走了过来，声音公式化地打破了沉寂：“马涛家属，病人这三天的ICU费用清单出来了，预缴款己经用完，需要马上续缴。还有，这是后续可能需要的进口药和特殊耗材的预估费用通知单，请过目。”护士将厚厚一叠单据递到程一鸣面前。
程一鸣麻木地接过，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数字。ICU床位费、各种监护仪器费、呼吸机使用费、进口止血药、脑保护药物……每一项后面跟着的金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仅仅三天的费用，就己经将他昨天还觉得绰绰有余的银行卡里的资金吞噬殆尽！而那张“后续预估”单上，触目惊心的六位数总和，更是让他眼前一黑，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板瞬间蔓延至头顶！那不是一个数字，那是一座足以将他和他那摇摇欲坠的公司彻底压垮、碾碎的冰山！
“多……多少？西十万？”他的声音干涩发颤，手指紧紧捏着单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护士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数字，补充道：“这只是保守估计，根据病情发展可能还会增加。请尽快缴费，否则会影响后续用药和治疗。”说完，她转身离开了，留下程一鸣僵在原地，如同被遗弃在冰天雪地。
钱！又是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咽喉！创业启动资金早己见底，公司账户上只剩下零头，员工工资还没着落，供应商在催款……现在，又加上涛子这足以压垮一头骆驼的医疗费！他感觉自己正被拖向一个无底的深渊，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
“程总。”苏晴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静无波。她己经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带着电脑，过来汇报一天的工作了。
她的目光落在程一鸣手中那叠沉重的单据上。“情况比预想的严峻。公司账上可动用的现金几乎为零，几个应付款项这两天就要到期。马先生这边的费用……”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程一鸣痛苦地闭上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困兽濒死的呜咽。他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疯狂，他掏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声音嘶哑：“我……我打电话借钱！找同学！找朋友！找……”他能想到的人，名字在脑中飞快闪过，却又一个个黯淡下去。这些年，他清贫教书，社交圈本就狭窄，能借的，在创业启动时己经借遍了。剩下的，要么是关系泛泛，要么是自身拮据……涛子，他的涛子还躺在里面等着救命钱啊！
就在程一鸣濒临崩溃，手指颤抖着准备拨号时，一阵急促而熟悉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刘梅梅来了。
她显然是匆匆赶来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憔悴，精心修饰过的妆容也掩不住眼下的青影。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米白色风衣，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程一鸣，快步走过来，声音带着哽咽和浓浓的关切：“一鸣！涛子怎么样了？”她自然而然地坐到程一鸣身边，伸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温暖。
程一鸣此刻心乱如麻，巨大的经济压力和对兄弟的担忧让他无暇分辨妻子眼底深处的复杂情绪，只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反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梅梅……钱……涛子的医药费……要西十万……公司也没钱了……我……”
“别急！别急一鸣！”刘梅梅立刻打断他，语气坚定而充满安抚，“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涛子是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救他的命要紧！”她毫不犹豫地从自己精致的手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进程一鸣手里，“这里面有十万，是我刚……刚找朋友周转的，你先拿去缴费！密码是你生日！快去！”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担当。
程一鸣握着那张还带着刘梅梅体温的银行卡，看着妻子脸上那焦急的神色，一股巨大的暖流夹杂着更深的愧疚和感激汹涌地冲上心头。他喉咙哽咽，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声音沙哑：“梅梅……谢谢你！”
“跟我还说这个？快去缴费！别耽误涛子用药！”刘梅梅推了他一把，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关心。程一鸣不再犹豫，立刻起身，踉跄着朝缴费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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