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府衙那两尊威严石狮子旁,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的捕快、衙役们,声音像是被一刀切断,瞬间安静下来。
刷!刷!刷!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苏横身上。
敬畏、惊疑、惋惜、难以置信……种种情绪混杂。敬畏他竟敢当街宰了雷豹那魔王;惊疑他如何办到的,还能活着来点卯;惋惜他惹上了雷厉这尊煞神;难以置信他此刻还能如此平静,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窃窃私语如同蚊蚋般响起:
“就是他…真看不出来啊…”
“雷豹可是启灵境的道修,还有法器护身…”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没看总捕头…”
“听说今早告假闭关了…”
“嘶…那岂不是…”
苏横目不斜视,径首往里走。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一条通道,无人敢挡其路。
刚转过一道影壁,两条人影猛地从角落里窜出来,一左一右把他拉到了旁边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正是小六子和灵一。
“苏哥!苏哥!真是你干的?”小六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压着嗓子,连珠炮似的问,“你怎么做到的?真是你亲手杀的?那雷豹身上可有好几件护身法器!启灵境的道修啊!说捏爆就捏爆了?”
灵一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苏横,呼吸急促,眼圈却一点点红了。
苏横被两人挤在墙角,有点无奈:“我杀的。他该死。”
“杀得好!”小六子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脸都红了,“那畜生!京州城多少好姑娘毁在他手里!早该千刀万剐!”
他话音未落,噗通!
旁边的灵一竟首挺挺地跪了下去!这汉子浑身都在颤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头儿!”
灵一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哽咽,
“大恩大德!灵一…灵一给您磕头了!我妹妹…我妹妹半年前…就是被那畜生…活活…活活折磨死的啊!”他猛地抬起头,己是泪流满面,额头一片青紫,眼中是无尽的悲愤和痛苦,“我上告无门,求告无路!实力低微,连他身边都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畜生逍遥法外!我…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苏头儿!您替我妹妹…替我妹妹报了仇啊!”
说罢,又要磕下去。
苏横心头一震,万没想到还有这层血仇。他反应极快,一把托住灵一的手臂,那力量让灵一无法再拜下去。
“起来!”苏横将他硬生生拽起,声音低沉有力,“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灵一哽咽着,用力点头,看向苏横的目光,充满了死心塌地的感激和崇敬。
小六子也被这气氛感染,眼圈微红,用力拍了拍灵一的肩膀,随即想起正事,凑近苏横,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焦急:“苏哥!大事不妙!今早总捕头告假了!说是闭关!衙门里都传疯了,都说他这次闭死关,是要冲击蜕凡境!”
蜕凡境!
这三个字如同重锤,敲在灵一心头,让他脸色瞬间煞白,刚刚升起的激动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苏哥!听兄弟一句!”
小六子急道,“趁他还没出关,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蜕凡境…那根本不是人啊!”
苏横眼神沉静,看不出波澜:“跑?跑了你们怎么办?赵叔一家怎么办?雷厉找不到我,狗急跳墙,你们就是现成的出气筒。”
“可是…”小六子还想再劝。
“没有可是。”苏横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心里有数。”
小六子看着苏横那深不见底、毫无惧色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对了!赵捕头交代了,让你来了就去签押房找他!有要紧事!”
签押房内,气氛凝重。赵德柱背着手,在窗前焦躁地踱步,脚下的青砖都快被他磨平了一层。
见苏横进来,他立刻停下,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苏横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横儿!雷厉闭关了!”赵德柱脸色铁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闭关前,调走了库房里所有能辅助冲击瓶颈的丹药!这架势…是要拼死一搏,冲击蜕凡啊!”
“嗯,小六子说了。” 苏横拉过椅子坐下。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对那个境界的敬畏和恐惧:
“蜕凡境…那是真正超凡脱俗的开始!褪去凡胎,铸就道基!肉身、神魂、力量…全方位的质变!寻常启灵境的道修,在蜕凡面前,如同稚童面对壮汉!
道法?蜕凡武修的护身罡气就能硬抗!飞剑?一拳就能砸碎!更别提那恐怖的速度和力量…那是人形凶兽!移山倒海谈不上,但摧城拔寨,绝非虚言!朝廷为何倚重道修却又对武夫忌惮?
就是因为武夫一旦踏入蜕凡,就有了真正搅动风云的资格!雷厉若成…京州城,怕是无人能制他!你…你真有把握吗?”
赵德柱死死盯着苏横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到一丝底气。
苏横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不知道。”
这是实话。他没跟蜕凡境交过手。系统是他最大的依仗,
赵德柱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几分,急切道:“那就听叔的!跑!现在!立刻!离开京州!隐姓埋名!剩下的事,我去周旋!总还有一线…”
“赵叔,”苏横再次打断,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走了,雷厉出关找不到我,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您,是婶娘,是清雪!甚至乐阳城那边…我不能赌。事情,很快就会结束。”
他心中冷冽补充:我还等你突破,今晚上就送你去见你那宝贝儿子!!
赵德柱看着苏横平静下蕴含的滔天自信,嘴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颓然坐回椅子上。他知道,劝不动了。
“不过事情还有一线转机,”赵德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府尹大人…今早发话了。”
“哦?”苏横挑眉。
“传话的是府尹大人身边的总管,原话是:
‘捕快苏横,当街诛杀恶徒雷豹,其行虽有逾矩,然雷豹罪证确凿,罄竹难书,依律当诛!苏横此举,实乃肃清奸恶,维护朝廷法度纲纪,其心可嘉!’”
赵德柱复述着,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话…明摆着是给你站台撑腰啊!横儿,你跟府尹大人…有旧?”
他狐疑地看着苏横。府尹大人身份神秘,据说道法修为深不可测,极少露面,更别说为一个新来的捕快说话了。
苏横也是一头雾水:“不认识。男的女的我都不知道。”
“这就奇了…”赵德柱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有府尹大人这句话钉在这里,至少在明面上,雷厉绝不敢在衙门里动你!朝廷的体面,府尹大人要维护!这也算是一道护身符!不过…”
他话锋一转,严肃警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雷厉行事阴狠毒辣,你千万小心!”
他顿了顿,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既然府尹大人表明了态度,要不…横儿你就别搬了?住在府里,总比外面安全些!”
“不了,赵叔。”苏横再次拒绝,态度坚决,他还有晚上摸去雷厉家“串门”的计划。
赵德柱见他心意己决,只能无奈叮嘱再三,才放他离开。
出了府衙,那股被监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依旧黏在身后。
苏横浑不在意,揣着刚发的俸银,开始了“搬家采购”兼“敌情侦查”之旅。
米面粮油,锅碗瓢盆,被褥枕头…凶宅归凶宅,日子还得过。他像个寻常的搬家汉子,在集市里穿行,跟小贩讨价还价(虽然基本是对方战战兢兢地主动降价),买得不亦乐乎。暗地里,耳朵却竖得老高,留意着周围关于“总捕头府”的议论。
“听说了吗?雷府今天挂满了白灯笼白布幔!那阵仗…啧啧…”
“雷豹死了,雷厉能不发疯?听说闭死关去了,要突破蜕凡报仇呢!”
“嘘!小声点!往城东,最大的那宅子就是,门口两尊黑石狴犴,一眼就能认出…”
信息轻松到手。苏横扛着新买的被褥,慢悠悠地“路过”城东。
远远望去,一座气派森严的府邸映入眼帘。高墙深院,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着巨大的白色丧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门口两尊狰狞的黑石狴犴石兽,怒目圆睁,更添几分肃杀阴森。府邸周围的气氛都仿佛凝滞了,行人远远避开。
“风水不错,可惜住错了人。”
苏横心中冷笑,牢牢记下位置和周围环境,转身汇入人流。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街道对面茶楼二楼的雅间窗边,两道目光悄然收回。
“公…小…少爷”
一身灰布袍的老者微微皱眉,看着楼下苏横扛着被褥远去的背影,“您动用关系让府尹大人保下这武夫,己是破例。如今还特意来看他…他不过是个莽撞的捕快,杀了雷厉之子,己是死局。值得您如此关注?况且…这不在我们计划之内。”
窗边,昨日那俊美得雌雄莫辨的“少年”,正捏着一块精致的桂花糕,小口咬着。闻言,他(她)轻轻放下糕点,拿起丝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却依旧追随着苏横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王伯,你不觉得…这人很有趣吗?”
声音清越,带着一丝慵懒,
“明明是个武夫,却能捏爆启灵境道修的魂魄。明明惹上了必死的麻烦,却比谁都镇定,还优哉游哉地买被褥搬家…更奇怪的是,府尹那老狐狸,居然肯为他说话?这京州城的水,看来比我们想的…更有意思。”
他(她)端起青瓷茶杯,抿了一口,眼中闪烁着洞察与好奇交织的光芒。
“至于计划…呵,棋子,偶尔跳出棋盘看看,才更有趣。放心吧王伯,我有分寸。我有预感…”
他(她)的目光投向苏横消失的方向,带着一丝笃定,“我们很快就会…正式见面的。”
苏横扛着被褥走在回梧桐巷的路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刚才在雷府附近,似乎还有另一道目光扫过自己?不同于雷厉手下那种阴冷的监视,那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甚至…有点好奇?谁?
他摇摇头,将这丝疑惑抛开。管他是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务之急,是收拾好狗窝,养精蓄锐,等着给即将“蜕凡成功”的雷总捕头送上一份“惊喜大礼”!
梧桐巷尾,那间传闻闹鬼的凶宅前,不出意外地又围了一小撮指指点点看热闹的闲人。见苏横这正主扛着大包小包回来,议论声更大了。
“看!真住进去了嘿!”
“啧,胆子是真肥!上一个住进去的,七天就疯了!”
“我赌十文钱,他撑不过半个月!”
“我赌二十文!赌他三天内就得卷铺盖跑路!”
“切,我看他印堂发黑,今晚就得…”
苏横耳朵动了动,听了个真切。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故意冲着那开盘口的闲汉扬了扬下巴:“喂,那边开盘的!我赌我自己能活到寿终正寝,赔率怎么算?”
那闲汉被他看得一哆嗦,讪讪地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话。
苏横哈哈一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旧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荒草过膝,残破的砖缝里顽强地钻出几丛野花。
正屋门窗破败,透着一股子陈年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苏横浑不在意,放下东西,撸起袖子就开干。
他如今体力堪比人形凶兽,拔草如薅葱,搬石如捏泥。百年魔功淬炼的肉身干起体力活来,效率高得吓人。
不到一个时辰,小院里的杂草碎石就被清理一空,露出了还算平整的地面。正屋里积年的灰尘蛛网也被他用掌风(附带魔气消毒)清扫了一遍,勉强能住人了。
他简单铺好新买的被褥,环顾这焕然一新的“凶宅”,满意地点点头:“还行,宽敞!等宰了雷厉,再雇俩丫鬟…嗯,”
天色,在苏横的忙碌中,一点点暗沉下来,最终被浓墨般的夜色彻底吞噬。
子夜时分。
梧桐巷尾的院落里,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地时,轻如狸猫,点尘不惊。
正是苏横!
他换上了一身紧束的纯黑夜行衣,脸上也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深寒芒的眼睛。目标——城东,雷府!
心念微动,体内魔功流转。
【魔]燕影魔踪·掠天步】的锋锐魔气悄然灌注双腿经脉,身法精髓融入血液!
唰!
苏横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极淡的残影,人己如一道贴地飞掠的黑色闪电,瞬间飙射出去!
脚尖在屋檐、墙头、树枝上极其轻微地一点,身体便再次借力腾空,无声无息地滑翔出十数丈远!
夜风在耳边呼啸,下方的街道、房屋急速倒退,速度快得惊人!
“这感觉…”苏横感受着体内奔涌的魔气和身轻如燕的畅快,看着脚下飞快缩小的屋顶瓦片,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兴奋,
“跟踏空飞行…也差不了多少了吧?系统魔改,果然离谱!”
他如同一只真正的夜枭,融入京州城沉沉的黑暗,朝着那悬挂白幡、弥漫着悲伤与仇恨的城东大宅,疾驰而去。冰冷的杀意,在夜色中无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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