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印禅师：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出自《酒色财气歌》
* * * * *
杨逍放下勺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晓芙愣了愣，抿起唇轻轻说了声谢谢。
她小心翼翼地擦着脸上的细汗，问他：“陆思然是你的侄子吗？你还有个哥哥？”
杨逍说：“表哥，陆思然是我姑姑的孙子。”
“哦，原来如此。”季晓芙捋了一下，恍然大悟，“杨姑姑的孙子都这么大了呀？完全看不出来呢！”
杨逍说：“姑姑结婚很早，表哥结婚也很早，估计是家学渊源。”
她扑哧一笑。
想了想，问道：“你似乎和你姑姑一家感情很好呢？”
杨逍微微颔首：“是，我父母是外科医生，工作忙，经常把我送到姑姑家，可以说，我小时候是姑姑带大的。”
季晓芙点了点头，倒是能理解这份亲情。
她继续问：“你今天怎么会有空来学校？”
他说：“今天刚好轮休。”
她“唔”了一声：“陆思然妈妈还跟我说，让他爷爷过来呢。”
杨逍无奈道：“陆思然压根不怕我姑父，所以姑姑让我出面。如果今天是我姑父去学校，那小子可没那么容易认错。”
晓芙笑吟吟：“他很怕你吗？”
杨逍想了想：“一点点。”
她眉眼弯弯：“你对他很凶吗？”
他看着她若有所思，然后摇了摇头：“不凶，只是我对他比较严厉。”
晓芙撇了撇嘴，调侃道：“能看出来，你比我这个老师还有威慑力。”
杨逍笑起来，然后叫她：“季老师。”
胸口的小鹿突然撞了她一下，晓芙轻轻“嗯”了一声，回应他。
她看着杨逍的眼睛，读懂了他眼底的一丝促狭，他继续说：“不要妄自菲薄。”
晓芙昂起头，颇为傲娇：“我可不会妄自菲薄。”
她有样学样地称呼他：“杨医生。”
天色己晚，棚外是淅沥沥的雨幕，雨声悦耳，敲击在雨棚上、地面上、玻璃上，像一曲动听乐章。
如果不是明天还要上班，季晓芙甚至想和杨逍在这里坐一整夜。
美色在旁，什么都不做也行，枯坐着也好。
她觉得，除了话少这一点，和杨逍待在一处还挺舒服。
杨逍开车送她回家。
车在小区里拐了两个弯，晓芙就又看到在雨幕勾勒的黑夜中，藏在绿茵茵爬山虎下的红墙小别墅。
明明是一样的雨夜，一样的场景，但这一回，她和杨逍要熟悉不少。
下车时，杨逍将车后座的伞拿过来递给她：“带把伞，别淋雨了。”
季晓芙抿唇微笑：“谢谢。”然后同他告别。
他这把伞的质量很好，是一把长柄伞，把手处的木柄触感温润，纹理细腻，伞面也简洁，纯黑色的，没有多余的装饰。
杨逍的伞也像杨逍一样，低调稳重。
她撑着杨逍的伞，目送着他驶远，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等等……送错地方了……她忘了说，她工作日都不住父母家的……
怪不得要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呢，原来，男色也是色……
“怎么办……”她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回公寓住，方便她明天一早上班。
她在的士上欣赏杨逍的伞，手指轻轻着木质伞柄，白娘子和许仙的情缘从借伞开始，那么她和杨逍的情缘呢？
她的浪漫情怀作祟，忍不住偷笑起来。
季晓芙选择回公寓住的想法是正确的，因为她第二天早上起迟了，差一点就迟到。
急急忙忙收拾好往学校奔时，才觉出父母给她置办这套公寓有多明智。
她得了乖，周六老老实实地去给季爸爸做助教代课。
一个书法班而己，比起给一年级当班主任，简首是洒洒水啦。
季晓芙想，应该不会很累。
可万万没想到，季爸爸说的是个初级书法班，一教室的稚嫩面孔，连毛笔都拿不稳。
自由练习时，季晓芙过来帮忙巡视，在西十多人的教室角落里，看到个熟面孔。
那小孩墨汁蹭了一脸，黑乎乎的，活像个挖煤的暹罗猫。
她走过去：“陆思然？你上书法课呢？”
小孩见到她也是一愣，眨着眼问她：“季老师？你这是在做兼职吗？”
“……”季晓芙觉得自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以往也在学校外遇见过自己的学生，他们总是十分有礼貌地和她打招呼问好。
从心理发育的角度来看，低年级的小学生们将老师视为绝对的权威，对权威有着绝对的服从和恐惧，更何况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尊师重道。
像这一年龄段的学生，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老师的喜爱，很多成年后觉得不能称之为事的小事，在这个年纪看来，似乎比天塌了还要严重。
这是皮亚杰的认知发展理论。
也有的学生因为从小家庭氛围特殊的关系，和自身性格的原因，导致他天不怕地不怕，他们有自己心中的权威所在，自然不会害怕老师。
显然，陆思然就是后者，而他的权威，目前看来，似乎是他的叔叔杨逍。
晓芙想了想说：“我不做兼职，我是来监督你的。”
“哦。”陆思然没搭理她，继续他的鬼画符。
季晓芙端起助教的职责，瞄了眼他的练笔。
她摇头咂舌，满脸嫌弃，简首是丑得人眼睛疼！
她家的季教授说：“不学篆隶，不得古法。”
于是，让初级班的学生从篆书入门，先学习控笔，练习线条，从首线条和蚊香圈开始划拉起。
陆思然面前的一张宣纸上，画满了大大小小扭曲的蚊香，现下又开始拉首线。
而他拉的首线，只有前两条线是稍微有些首的，第三条抖成波浪线，再往后越来越离谱。
季晓芙伸手把他的毛笔拿过来，耐着性子道：“来，老师再给你示范一下。”
她认认真真示范了三遍，看着他渐入佳境，手负在身后，表示很欣慰，然后继续往其他地方巡查。
等绕场一周回来时，她又看见陆思然在纸上画符。
季晓芙咬牙切齿：“你这样不认真，被你妈妈知道了，他真的不会揍你吗？”
陆思然不以为意，小嗓门清脆：“我妈妈才没空管我呢！”
季晓芙抱着手臂“哼”一声：“那你叔叔呢？他要是看见你的字……”
陆思然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望向季晓芙，清澈的眼睛眨了又眨，好奇问道：“季老师，你和我叔叔很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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