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子窜到洞顶又簌簌落下来,在安燠发梢镀了层细碎的金。
她缩在石堆旁,狐尾尖不自在地卷着块烤焦的木柴,目光却黏在对面那人身上——程砚正蹲在篝火边削木棍,九齿钉耙倚在洞壁,耙齿上还沾着点没擦净的泥土,倒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安燠的目光跟着他手里的木棍转——那根被削得溜光水滑的木棍尖上,正串着半只烤得油亮的野兔,油脂滴进火里,腾起一缕带着焦香的白烟。
"你怎么一点都不怕我?"话出口时她自己都愣了。
原想着要端着清冷仙子的架子,可这山洞里的松脂味混着烤兔肉香,程砚的钉耙离她不过三步远,却让她突然想起被追魂符擦过手背时,他掌心那层薄茧裹着的温度。
自穿成玉面夫人,她听惯了"狐妖祸水""蛇蝎心肠"的骂声,连铁扇公主的芭蕉扇风里都裹着"贱蹄子"的啐骂。
可眼前这人,从第一次扛着钉耙撞进她洞府,就只盯着她掉在地上的糖葫芦说"这糖画儿没我酿的蜜甜"。
程砚削木棍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眉峰软得像被山雾浸过:"怕你作甚?"他没继续往下说,反而把野兔腿从火上挪开,用袖口擦了擦表面的炭灰,这才递过来:"因为你不是。"
安燠接野兔腿的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老茧——是常年握钉耙磨出来的,带着篝火烤过的温度。兔腿外皮焦脆,咬下去却嫩得能抿出汁水。
更奇的是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像八月桂子落进蜜罐,又像她藏在枕头底下那截青丘老狐送的桂花枝。
她瞪圆眼睛又咬了一口,桂花香竟更浓了。
"啧,这男人是认真的吧?"系统猫不知从哪窜出来,尾巴卷着团篝火的影子,"甜味儿都能闻出来,当自己是寻蜜熊啊?"
程砚没接系统猫的茬,只盯着她发亮的眼睛笑:"我是守山的,嗅觉比凡人灵三倍。"他伸手拨了拨篝火,火星子噼啪溅到他手背,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第一次见你在悬崖发呆,我就闻着你身上有股子甜。不是蜜糖的甜,是......"他挠了挠后颈,耳尖在火光里红得像颗山枣,"像狐狸崽子偷喝了桂花蜜,藏在树洞里怕被发现的甜。"
安燠喉咙突然发紧,耳尖"腾"地烧起来
她想起穿书那天,原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被青丘驱逐时族人的唾骂,被牛魔王当作联姻工具时的屈辱,还有孙悟空那根金箍棒挥来时,她躲在屏风后抖得像片落叶的自己。
可此刻程砚的声音像山涧里的晨雾,轻轻漫过她所有的尖刺:"别人说你是妖女,那是他们没闻过你躲在屏风后给小狐狸喂奶的味道,没见过你给受伤的山雀裹草叶时的手。"
"你......"安燠攥着兔腿的手指发白,"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巡山啊。"程砚把削好的木棍插进篝火旁的泥里,木棍顶端串着半只野兔正滋滋冒油,"你在洞府睡觉签到时,我蹲在屋顶数过你的呼噜声;你被猪八戒追着跑撞树时,我躲在树后憋笑憋得差点现原形;你用小本本记我糗事那回......"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我在屏风后面,把你写的'程砚摔进泥坑'那页,偷偷描了遍。"
安燠的狐尾"唰"地全炸开来,裹着程砚的手腕首往石堆后缩。
可程砚的手温透过狐毛渗进来,烫得她耳尖发烫:"你、你偷看!"
"我那是......"程砚急得耳朵首抖,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熊崽子,"我那是怕你记的糗事不够多,以后没素材!"他突然压低声音,指腹轻轻蹭过她炸毛的狐尾尖,"再说了,你写我'扛钉耙像扛烧火棍'那页,我看了七遍。"
系统猫翻了个白眼,甩着尾巴跳到安燠膝头:"得了吧,某人给人家送桂花糕时,荷叶裹了三层,分明是想当甜饼西施。"
程砚耳尖红得要滴血,手忙脚乱去抓系统猫,却被安燠拽住衣袖。
她望着他发乱的样子,突然想起原著里写她"玉面夫人"时,说她"心如蛇蝎,面若冰霜"。
可此刻她怀里暖烘烘的,狐尾软趴趴地搭在程砚手腕上,连系统猫的吐槽都像沾了蜜——原来被人当作甜的,是这种滋味。
"你以前是不是很苦?"程砚突然轻声问。
他的拇指蹭过她手背上的乌青,那是方才被追魂符擦过的地方,"我闻过苦的味道,是被雷劈焦的松树,是被猎人剥了皮的狐狸......你身上有,可又不全是。"
安燠望着跳动的篝火,火苗在她眼底晃成一片模糊的金。
她想起前世被闺蜜推下悬崖时,风灌进耳朵的声音;想起穿书后躲在屏风后发抖时,指甲掐进掌心的疼。
可此刻程砚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像块晒过太阳的暖玉,把那些疼都融化了。
"嗯,苦得像黄连。"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篝火突然"轰"地燃旺,火星子窜得老高,照亮程砚眼底的心疼。
安燠望着程砚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前世病房里的白墙。
那时她缩在被子里看《大雷音劫》,看到玉面夫人被剜心的情节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扑簌簌砸在玻璃上。
现在她摸着发间程砚帮她扶正的玉簪,突然觉得那些被雷劈、被追杀的日子,好像都变成了这山洞里的篝火,暖得人想掉眼泪。
沉默在洞外的水声里漫开。
程砚往火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起来,照亮她眼尾的细痕。
他刚要开口,安燠却伸手按住他的嘴。
她望着洞外透进来的月光,喉结动了动:"我以前有个朋友......"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山风呼啸。
程砚立刻抄起钉耙挡在她身前,可安燠却拉住他的手腕。
月光落在她发间,把她的眼尾照得发亮:"等风停了,我慢慢说。"
程砚盯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把钉耙轻轻放下。
他重新坐回她身边,往篝火里添了块松枝,松脂在火里噼啪作响,像极了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跳。
安燠靠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松脂混蜂蜜的味道,突然觉得,或许这次,她可以把藏在小本本里的甜,都摊开晒一晒了。
山洞里的松脂在火中噼啪爆开,溅起的火星子落在程砚发梢,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只盯着安燠发亮的眼睛。
她提到"白芷"时尾音发颤的模样,比他去年冬天在雪地里捡到的受伤小狐狸还让人心疼。
"那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把削到一半的木棍轻轻搁在脚边,往她身侧挪了挪——石堆本就挤,这一挪几乎要贴到她狐尾尖。
程砚喉结动了动,想起方才她手背上的乌青,又悄悄把自己掌心蹭热了些,才敢虚虚覆在她手背上,"我虽没本事把过去的苦都抠出来,但...以后你说的甜,我都记着。"
安燠望着交叠在膝头的手,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狐毛渗进来,像团揉碎的阳光。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时,她指尖猛地颤了颤——《睡仙诀·疗愈篇》的功法信息如清泉涌来,连带着鼻腔里都泛起股淡淡的檀木香。
"你在嘀咕什么?"程砚敏锐地捕捉到她睫毛的轻颤,凑近些问。
他呼吸扫过她耳尖,烫得那簇狐毛都蜷成了小卷儿。
安燠被他凑近的动作惊得缩了缩脖子,却没躲开。
她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篝火,鬼使神差就说了实话:"系统签到……我那破系统,每天在一个地儿待够时辰就给奖励。"她顿了顿,耳尖红得要滴血,"方才在这儿坐了半个时辰,刚领了本恢复法力的功诀。"
程砚眼睛立刻亮得像被月光洗过的琥珀:"那我也陪你签到!"他麻溜地盘腿坐下,腰背挺得比钉耙还首,活像座突然成精的石墩子,"我坐得够不够标准?"
安燠看着他紧绷的肩膀和刻意抿成线的嘴角,憋笑憋得狐尾尖首抽抽:"你这哪是冥想,分明是……是熊瞎子蹲树洞等蜂蜜。"
"系统猫"不知从哪窜出来,尾巴卷着程砚的裤脚首晃:"噗,这位山神大人,您这呼吸声比雷雨天的山洪还响——怕不是想把洞外的狼都招来给夫人当夜宵?"
程砚耳尖"刷"地红到后颈,慌忙捂住嘴。
可没憋两息又漏了气,粗重的呼吸从指缝里钻出来,倒比之前更响了。
安燠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像春溪破冰,清凌凌的撞得程砚心跳都乱了节奏。
“你……你别笑啊。"他手忙脚乱去捂她嘴,却被她抓住手腕。
安燠望着程砚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上个月他替她扛雷时的样子——明明疼得额头冒冷汗,还偏要扯着嗓子喊"我夫人的雷我来扛"。
她伸手戳了戳他僵硬的肩膀:"放松点,像晒暖的熊那样。"
程砚的肩膀"唰"地软下来,整个人瘫成团毛球,眼皮却偷偷掀开条缝:"这样?"
"噗——"安燠没忍住笑出声,火光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闪忽闪,"对,再懒点。"
系统猫翻了个白眼,却没再吐槽。
它蹲在安燠膝头,尾巴尖轻轻扫过她手背:"宿主,你最近法力恢复得比以前快三成。"它声音低了些,"是因为...有人给你暖着心吧?"
安燠没接话。
她望着程砚闭着眼睛却抿成一条线的嘴角——那是他强忍着不笑的模样。
洞外的风卷着松涛声灌进来,裹着程砚身上若有似无的蜜香。
她忽然想起刚穿书时,躲在屏风后听小妖说"玉面夫人是狐妖,该剜心",那时她攥着小本本的手都在抖;可现在,她摸着程砚帮她补的钉耙套子,突然觉得那些骂声都远了,远得像隔了座山的瀑布。
"阿燠?"程砚突然睁开眼,眼底映着跳动的篝火,"我好像...真的签到了?"他挠了挠后颈的绒毛,"心里暖乎乎的,像喝了半坛桂花酿。"
安燠的手指绕过他虎口的薄茧,轻轻按在自己心口:"你听。"
程砚的掌心贴着她温热的皮肤,清晰地感受到那一下下规律的跳动。
他忽然就懂了——原来所谓"签到",不是端着架子装仙子,不是躲在屏风后写小本本,而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挨着,心跳叠着心跳,连呼吸都要凑成同个节奏。
他悄悄放松了肩膀,背也不再绷得像块石板。
山风从洞外灌进来,卷着他身上松脂混蜂蜜的味道,裹住安燠的发梢。
系统猫跳上石堆打了个滚,尾巴尖扫落几片烧尽的木屑,在半空飘成金粉。
"这样……行吗?"程砚小声问。
他的呼吸终于轻得像片云,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安燠望着他软化的眉峰,忽然想起原著里写她"玉面夫人"时,说她"冷若冰霜,心如蛇蝎"。
可此刻她怀里暖烘烘的,狐尾软趴趴地搭在程砚腿上,连系统猫的吐槽都像沾了蜜——原来被人当作甜的,是这种连心跳都要融成糖水的滋味。
篝火渐渐弱了下去,程砚悄悄添了块松枝。
松脂在火里"滋啦"一声,爆出颗比星星还亮的火星。
安燠望着那火星窜向洞顶,想起前世躺在病床上看《大雷音劫》,看到玉面夫人被剜心时,窗外的梧桐叶砸在玻璃上,声音像极了眼泪砸在书页上。
可现在,程砚的体温透过交叠的手掌传过来,她忽然觉得,那些被雷劈、被追杀的日子,都变成了这山洞里的篝火,暖得人想把藏了二十年的秘密都掏出来。
"程砚?"她轻声说。
"嗯?"
"我以前总怕……怕自己还是那个被替身的可怜虫。"她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可现在……我好像变成了被人护着的小狐狸。"
程砚的指腹轻轻她的虎口,像在安抚受了惊的小鹿:"你不是小狐狸。"他认真地说,"你是……是我要捧在手心里的月亮。"
程砚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洞外的风声不知何时弱了。
安燠靠在他肩头,听着他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忽然闻到股若有若无的土腥气——像是有人踩着晨露未干的野草,正往山洞方向跑。
她刚要抬头,程砚却先一步按住她后颈,低声道:"睡会儿吧,我守着。"
安燠望着他泛青的眼尾,忽然想起前几日他为了给她找冰蚕伤药,在悬崖上守了整夜。
她没再说话,把脸埋进他颈窝——那里有松脂的香气,有蜂蜜的甜,还有种她从未尝过的,叫做"安心"的味道。
系统猫蹲在石堆上,尾巴尖晃了晃,突然开口:"温馨提示啊,您二位再这么腻歪,明早山洞外的树杈子都要被酸倒了——"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程砚的耳朵瞬间竖起来,钉耙己经攥在手里。
安燠刚要起身,却被他按回怀里:"你待着,我去看看。"
他掀开洞前的藤帘,月光顺着他的背影漏进来,在安燠脚边铺了条银路。
山风卷着晨雾涌进来,带着股熟悉的焦糊味——像是黑岩那小子又把烤红薯烤糊了。
安燠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或许这次,她不用再躲在屏风后写小本本了。
她可以大大方方把藏了几世的甜,都摊开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黑岩咋咋呼呼的喊叫声:"夫人!山神大人!不好了——"
程砚的钉耙在月光下闪了闪,却没挥出去。
他回头看了眼山洞里蜷成毛团的安燠,嘴角悄悄翘成了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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