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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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春信

 

雪停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林亦可站在守春树下,仰头望着枝桠间的积雪。那些压弯了的枝条正微微颤动,像在积蓄某种力量——她知道,等太阳升起,第一片新芽就会挣脱雪壳,探出头来。

"林律师。"严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一摞档案箱,哈出的白气在额前凝成薄霜,"陈队说那男人的审讯有新进展。"

林亦可转身时,看见苏晚正蹲在茶馆门口,往青石板的缝隙里撒种子。她穿了件墨绿棉服,颈间的银锁被红绳系成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什么种子?"林亦可走过去。

"樱花籽。"苏晚头也不抬,指尖沾着黑泥,"社区王奶奶说,守春树下的土最养花。去年她送了我包种子,说等今年春天种下去,等小芽长出来,就算替陈素琴阿姨圆个愿。"

林亦可蹲下来帮忙。指尖触到的泥土,混着淡淡的腥气——那是雪水融化后,从地下渗上来的味道。她想起昨夜在井里找到的铁皮盒,陈素琴的字迹在脑海里清晰起来:"春芽不是一个人,是一代又一代愿意弯腰种春天的人。"

"叮——"

手机震动。林亦可摸出来,是技术科发来的邮件。附件里是那卷被修复的老胶卷,画面晃动着扫过茶馆后山的土坡——1947年的冬天,陈素琴抱着襁褓站在雪地里,身后站着穿军装的林正国。而在他们脚边,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往土里埋什么——是个青瓷瓶,和二楼窗台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是..."林亦可的声音发颤。

"我猜是陈建国。"严颂凑过来看,"他替林正国挡枪后,林正国带着名单去了朝鲜,而陈建国留在茶馆,替陈素琴守着秘密。"

苏晚突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你们看!"

众人抬头。守春树最高处的枝桠上,积雪簌簌滑落,露出点嫩绿的芽尖。那芽尖很小,却倔强地顶开雪壳,在晨光里泛着翡翠般的光泽。

"第一朵。"苏晚轻声说。

"不。"林亦可望着那抹绿,"是第十三朵。"

上午十点,茶馆里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是位白发老奶奶,拄着拐杖,手里提着个竹篮。她掀开蓝布,露出十二株带土的花苗——每株花苗的根部都裹着红绳,绳结里塞着张小纸条。

"我是陈素琴的邻居。"老奶奶的声音有些哑,"1947年冬天,她被追捕时,把这些花苗托付给我婆婆。她说'等春天再开,就替我种下去'。"

林亦可接过花苗,发现每株的标签上都写着年份:1948、1952、1957...一首到2023年。最上面那株的标签是空白的,只画了朵樱花。

"这是今年要种的。"老奶奶指了指茶馆后巷的空地,"我婆婆临终前说,守春人不能断根。你们年轻人,替我们接着种。"

下午三点,阳光正好。

林亦可、严颂、苏晚和周明远在后巷挖树坑。老奶奶坐在藤椅上,看着他们把十二株花苗种进土里。每埋下一株,她就念一句:"这棵是给1948年牺牲的老张头,这棵是给1952年被冤枉的王老师..."

最后那株空白的花苗种下去时,老奶奶突然笑了:"最后一棵,是给未来的守春人。"

林亦可蹲下来,轻轻抚摸花苗的叶子。那叶子是淡粉色的,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和守春树的嫩芽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奶奶,这是什么花?"

"叫'续春'。"老奶奶说,"是我婆婆从陈素琴那儿要来的种子。她说这花的根能连在一起,只要有一棵活着,其他的就不会断根。"

暮色渐浓时,林亦可独自留在茶馆。

她站在地下室入口前,借着手机的光往下照。台阶还是潮湿的,但墙上的刻痕己经被重新描过,1947、1978、2009、2024,每个年份旁都多了朵樱花。而2024年的花瓣上,多了行新的刻痕:"春芽己种,静待花开。"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严颂发来的消息:"后巷的花苗活了两株,明天我去买化肥。"

林亦可笑了笑,回复:"记得戴手套,别扎了手。"

她转身要走,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响动。抬头望去,守春树的枝桠间,那朵最先冒出的新芽正在月光下舒展。它的花瓣是半透明的,像浸了水的薄纱,脉络里流淌着淡金色的光——那是雪水融化后,从地下渗上来的矿物质。

林亦可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花瓣落在掌心里,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孩子的笔迹:"谢谢姐姐,我叫小芽。"

她猛地抬头。后巷的路灯下,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她穿着红棉袄,手里捧着个青瓷瓶,瓶里插着十二支干枯的樱花——和1947年陈素琴抱着的那支,一模一样。

"你是谁?"林亦可走过去。

小女孩歪着头笑:"我是小芽呀。"她举起青瓷瓶,"陈素琴奶奶说,春天要传给下一个守春人。姐姐,你愿意收下吗?"

林亦可接过花瓶。瓶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团小小的火焰。她望着小女孩跑远的背影,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守春树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条通往春天的路。

深夜,林亦可坐在老藤椅上。

严颂端着杯热牛奶进来,放在她手边:"明天要去社区办花苗认养手续?"

"嗯。"林亦可摸出陈素琴的铁皮盒,取出最下面的信,"还有这个要交给文物保护科。"

严颂接过信,借着灯光看了看落款:"春芽"。他抬头看向林亦可,发现她的眼睛里有星光在闪。

"知道吗?"林亦可突然说,"今天那个小女孩,手腕内侧有颗红痣。"

严颂的呼吸顿住。

"和我爸的位置一样。"林亦可笑了,"和陈建国、林正国的位置,都一样。"

窗外,守春树的新芽在风里轻轻摇晃。那抹淡粉色的身影,像团永不熄灭的火种,正随着春风,往更远的地方飘去。

(第五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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