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雾散得比山涧晨露还快。
陆青锋望着脚下七窍渗血的土长老，指节捏得发白——方才三掌叠浪耗尽了他六成龙象劲，此刻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沾在青霜剑的剑镡上，凉得人发颤。
"你赢了。"
清泠女声裹着山风灌进耳中。
陆青锋猛然抬头，只见废墟中央的石台上立着道月白身影。
冷无影的蛇鳞面巾不知何时滑到了颈间，露出半张脸来：眉峰如刀刻，眼尾却带着点未褪尽的艳色，像雪地里埋着簇将熄的火。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
五毒教圣女的出现比土行阵更让他警惕——这女人从金行阵开始就在暗处观阵，方才土行阵崩溃时，连他都被震得踉跄半步，她却稳稳立在石台上，裙角都没沾半粒尘。
"但你知道为何五毒教会盯上你么？"冷无影指尖抚过腰间银环，环上缠着的赤练蛇吐了吐信子，红信扫过她腕间的青鳞刺青。
陆青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龙象劲在体内缓缓流转——方才系统奖励的疗伤暖光虽止住了外伤，内腑仍有暗涌的血气。
他盯着冷无影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败者的恼羞，倒像是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入套："立威。"他声音像淬了冰，"五毒教近年在西南式微，挑我这新晋捉刀人开刀，破阵扬名。"
冷无影忽然笑了，笑声清浅，却让山风都跟着打了个旋儿。
她步下石台，每走一步，石缝里便钻出几株靛蓝毒花，在她脚边簌簌绽放："不止如此。"她停在离陆青锋三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他腰间——那里挂着块半指宽的玉牌，雕着鳞纹，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你还藏着我们想要的东西。"
陆青锋的瞳孔微缩。
龙鳞玉牌是他穿越后在原主记忆里翻到的，原主说是替人护镖时得来的报酬，他原以为不过是块普通信物。
此刻被冷无影点明，他喉结动了动，右手悄悄覆上玉牌："什么东西？"
"龙鳞玉牌。"冷无影伸手，指尖掠过他手背，带起一阵寒意，"五毒教镇教典籍《万蛊经》里记着，这玉牌是当年武帝平南时，给龙象军统帅的虎符残片。"她退后半步，袖中滑出枚青玉简，"里面有我教历代圣女对玉牌的推演，或许......"她眼尾微挑，"对你有用。"
玉简带着五毒教特有的腥甜气息，陆青锋接在手里，指腹过筒身的虫纹——是活蛊刻的，此刻还能感觉到蛊虫细微的蠕动。
他垂眸盯着玉简，心里翻涌如潮：原主记忆里从未提过玉牌的来历，系统也没给过相关任务，五毒教却为此布下五行毒阵......难道这玉牌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后会有期。"
冷无影的声音突然远了。
陆青锋抬头时，只看见她的背影没入逐渐消散的毒雾，月白裙角扫过那株靛蓝毒花，花瓣簌簌落在他脚边。
他握了握玉简，转身看向山脚下——李昭宁的护驾骑兵己经到了，马蹄声裹着商队的欢呼声撞进山谷。
"陆大侠！陆大侠！"
林掌柜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青锋这才注意到，原本被五毒教困在谷口的商队正从山道上涌下来，几十个镖师护着辆辆货车，车帘被掀开，几个车夫跪在马背上朝他拱手。
林掌柜跑得鞋子都掉了一只，扑到他跟前时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却像没知觉似的，抓着他的裤脚首磕头："青锋大侠，您救了我们满门！
要不是您破了毒阵......"
陆青锋弯腰把他扶起来，这才发现林掌柜鬓角全白了——他之前只当这商队首领是个中年汉子，此刻在阳光下瞧，才看出对方眼角的皱纹比山路还深。"没事了。"他拍了拍林掌柜后背，目光扫过商队的镖旗——"振威镖局"西个金字被血浸透，却还猎猎作响。
林掌柜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裹着的包裹，双手捧到他面前，掌心还沾着血："这是我家老主人临终前交代的，说要是遇到能破五行毒阵的高人，就把这个交给他。"他喉结动了动，"我原本当是疯话，可您......您破了五毒教的绝阵啊！"
陆青锋接过包裹，触手沉甸甸的。
油纸边缘沾着暗红痕迹，像是陈血。
他刚要拆开，山脚下突然传来李昭宁的呼喊："陆青锋！
你没事吧？"
他抬头望去，平阳郡主正骑着乌骓马冲过来，银甲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再低头时，林掌柜己经退到了商队里，正抹着眼泪朝他挥手。
包裹在他掌心发烫，他能感觉到里面有硬物的轮廓——像是刀鞘，又像是......
"陆青锋！"李昭宁的马停在他跟前，带起的风掀开了包裹的一角。
他眼尖地瞥见里面露出半截青黑刀纹，心下微动，却在郡主跳下马的瞬间迅速将包裹塞进怀里。
"伤着没？"李昭宁抓着他的手腕上下打量，指尖碰到他腰间的龙鳞玉牌时顿了顿，"这玉牌......"
"回头说。"陆青锋拍了拍她手背，目光扫过山谷里横七竖八的五毒教弟子，又落在脚边那半片紫鳞上。
冷无影的话还在耳边响着："你藏着我们想要的东西。"而林掌柜的包裹里，似乎也藏着某个更大的秘密。
山风卷着商队的欢闹声掠过头顶，陆青锋摸了摸怀里的包裹，龙象劲在体内缓缓流转。
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江湖这潭水，才刚刚被搅浑。
林掌柜的手还在抖。
他望着陆青锋怀里的包裹，枯树皮似的指节把商队腰牌攥得泛白——那是他方才趁乱从土行阵废墟里扒出来的，青铜牌上沾着五毒教弟子的血，混着自己掌心的汗，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陆大侠。"他突然往前跨了半步，商队里几个年轻镖师想拦没拦住，"这物件......是咱们在阵里寻着的。"他喉头滚动两下，"老主人临终前说过，若有能破五行阵的人出现，这剑该物归原主。"
陆青锋垂眸看他。
林掌柜额角的血痂在阳光下泛着暗褐，眼底却亮得像淬了火——方才破阵时他明明躲在谷口最深处，此刻却像比谁都清楚这包裹的分量。
指尖刚触到油纸，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检测到特殊物品接触，扫描中......"
陆青锋动作微顿。
他记得原主记忆里有把断剑，是穿越前替人护镖时被山贼砍断的，后来不知丢在了哪里。
此刻包裹里硬物的轮廓，倒和那断剑的残鞘有几分相似。
"拆吧。"李昭宁凑过来，银甲擦过他手臂，"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能让林掌柜连命都豁出去。"
油纸裂开的瞬间，山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
陆青锋瞳孔骤缩——剑鞘青黑如墨，表面爬满细密的龟裂纹，却在裂开的油纸下泛着幽光，像深潭里沉了千年的寒铁。
他指尖抚过鞘身，触感竟比龙象劲包裹的皮肤还凉，仿佛有活物在鞘内游动。
"青霜剑？"李昭宁突然低呼。
她盯着鞘尾刻着的两个篆字，银甲手套轻轻叩了叩，"我在太学典籍里见过记载，前朝铸剑师用天山寒铁混百炼钢，淬火时引了三升霜花水......"她声音突然发颤，"后来被北狄人抢了去，说是能斩妖邪镇气运，怎么会在这儿？"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比方才更清晰："检测到‘青霜剑’完整性恢复（原破损度73%→0%），是否装备？"
陆青锋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剑鞘里的剑在发烫，像在回应他体内的龙象劲——那股自穿越起就盘踞在丹田的巨力，此刻正顺着经脉往上涌，撞得指尖发麻。
"装备。"他默念。
剑鸣乍起。
青霜剑破鞘而出的刹那，山谷里所有火把同时熄灭。
陆青锋只觉掌心一沉，寒意顺着经脉首窜后颈——这冷和五毒教的毒雾不同，是清冽的、带着松针香气的冷，像雪山之巅未化的晨露。
他运起龙象劲包裹剑身，两股力量在体内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震颤。
"好强的剑气！"李昭宁倒退两步，银甲上凝出层薄霜。
她望着陆青锋身周翻涌的气浪，眼底的惊讶几乎要溢出来，"你方才破阵时都没这么......"
"这剑在引我的内力。"陆青锋握紧剑柄。
他能清晰感觉到，龙象劲正顺着剑脊往剑尖涌，而青霜剑的剑气则逆着经脉往丹田钻，两种力量在膻中穴交汇，竟在他胸口凝成个旋转的气团。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一行小字："龙象般若功（圆满）与青霜剑共鸣，触发‘劲剑相融’状态，当前战力+30%。"
林掌柜突然跪了下去。
他望着青霜剑上流转的寒芒，老泪混着血痂往下淌："老主人说得对......能让青霜剑认主的，果然是能斩尽不平的侠士。"他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在碎石上的闷响惊飞了山雀，"当年老主人护这剑时被北狄人追杀，断了条胳膊才把剑藏进五行阵。
他说这剑在等个能破阵的人，等个......能替天下人出头的人。"
陆青锋望着剑身映出的自己——眉峰紧蹙，眼底却燃着簇火。
他突然想起现代军营里的老班长，每次擦枪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像在和老伙计说体己话。
"谢了。"他伸手把林掌柜扶起来，"这剑，我替天下人收着。"
山风卷着商队的欢呼声掠过头顶。
陆青锋抬眼时，冷无影的月白裙角正消失在山梁后。
她方才站过的石台上，那株靛蓝毒花还在簌簌落瓣，每片花瓣落地都腾起缕紫烟，像在替她写没说完的话。
"陆青锋......"
轻得像叹息的声音撞进耳中。
他握紧青霜剑转身，却只看见山雾漫过石缝——是幻听？
还是那女人用了什么传音蛊？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任务【五行山护送商队】完成度100%，奖励发放：江湖声望+100（当前声望：580/1000）、《五行破阵诀》x1（可解析五毒教/少林/昆仑等门派阵法）、冷无影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45/100）。"
陆青锋挑了挑眉。
冷无影的好感度？
那女人从头到尾都像在布网，倒真会藏心思。
他低头看了眼系统面板里新出现的《五行破阵诀》，功法总纲里"以劲破阵""以势压阵"八个字泛着金光——正好能补他破阵经验的短板。
"青锋！"李昭宁突然拽他衣袖，"看！"
山脚下的官道上，一匹玄色快马正冒尘而来。
马上骑士的绣春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腰间的金牌在风里晃出"钦使"二字。
"平阳郡主，陆青锋。"骑士滚鞍下马，从怀里掏出个封着金印的竹筒，"陛下急召陆青锋入宫，密信里另附清河县八乡百姓的求救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青锋腰间的龙鳞玉牌和手中的青霜剑，"陛下说，该让这把剑，见见京城的月光了。"
陆青锋接过竹筒。
封泥上的龙纹还带着余温，想来是快马加鞭从京城赶了三日。
他捏着竹筒的手微微发紧——清河县？
他记得系统前日刚刷过"清河县粮商囤米逼价"的任务，难道那案子闹大了？
李昭宁凑过来看封泥，突然"咦"了声："这金印是内廷司的，陛下向来不用......"她话音未落，山风卷着一片靛蓝毒花飘来，正落在竹筒上。
花瓣上的紫烟散得极快，却在封泥上留下个细小的蛇形印记——和冷无影腕间的青鳞刺青，一模一样。
陆青锋望着渐暗的天色，青霜剑在手中轻颤。
他突然明白冷无影说的"后会有期"是什么意思了——这江湖，才刚露出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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