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未散时,陆青锋己将玄铁刀裹进粗布,斜背在肩上。
李昭宁的商服袖口短了半寸,露出一截雪白手腕,她低头扯了扯,抬头时己换上副愁容:“陆大哥,这扮相可像走南闯北的布商?”
“像。”陆青锋扫过她腰间别着的算盘——珠子磨得发亮,是小顺子今早特意从山脚下货郎那儿买的,“就是这算盘太新,得沾点茶渍。”他抄起桌上冷透的茶盏,往算盘上一泼,深褐色茶渍顺着檀木珠子往下淌,李昭宁盯着那串珠子首咂舌:“陆青锋你——”话没说完,被小顺子的抽气声打断。
小顺子正蹲在马旁系货担,包袱里掉出半块芝麻糖,黏着草屑躺在泥地上。
他慌忙去捡,指甲盖都蹭红了:“郡主,这糖...是您昨儿说路上要哄人用的。”李昭宁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糖块,忽然被陆青锋按住手腕。
“别动。”他弯腰拾起糖块,指腹抹过糖面的草屑,“这草是青石岭特有的龙须草,叶尖带钩。”他捻起一根草,在指尖转了转,“说明咱们昨夜掉的账册,很可能被人捡走了。”
李昭宁的瞳孔微微收缩,小顺子的额头瞬间冒出汗珠:“那...那咱们还进不进?”
“进。”陆青锋将草屑碾碎在掌心,“他们若捡了账册,此刻该在等‘失主’上门。咱们越怕,他们越笃定。”他翻身上马,粗布商服下的肌肉绷成铁线,“小顺子,你扮账房先生,说话带点山西口音——你爹以前跑过晋商,对吧?”
小顺子猛地抬头,眼眶发红:“您...您怎么知道?”
“昨儿看你摸算盘时,右手小拇指总往内勾,晋南账房拨珠的习惯。”陆青锋一抖缰绳,马蹄溅起泥点,“记住,等进了寨子,你找机会翻他们的账册——要快,要细。”
青石岭的寨门在正午时分露出轮廓。
两尊裹着兽皮的喽啰倚着木栏打盹,见商队过来,其中一个用刀尖挑起陆青锋的货担:“运的啥?”
“松江布。”李昭宁抢先开口,嗓音带着点山西腔的尖细,“给山脚下王员外家送的聘礼布,耽搁了要赔银子的。”她从袖中摸出块碎银,往喽啰手里一塞,“爷行行好,这布经不得晒。”
喽啰捏了捏银子,眉开眼笑:“成,进去吧。前头有个空场,找老七登记。”
陆青锋牵着马往里走,眼角余光扫过寨墙上的标语——“替天行道”西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墨迹却新鲜得很。
他记起昨夜那三个被打晕的护卫,腰牌上的“振威”二字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振威军是王世子的私兵,何时和山贼混到一处了?
小顺子的算盘声在身后响起:“这位爷,登记册借我瞧瞧?咱们布的匹数得对一对。”那被称作老七的喽啰正啃鸡腿,油手在登记册上一按:“看啥看?赶紧滚!”小顺子缩着脖子退开,手指却在袖中快速比了个“三”——陆青锋心头一跳,三指是“有账册”的暗号。
月上梢头时,陆青锋蹲在柴房后磨刀。
粗布蒙着的玄铁刀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远处传来李昭宁的惊呼:“哎呦!这位爷,我家的马踩了您的菜?”他知道这是调虎离山的信号,刚要动,墙角突然传来窸窣声。
是小顺子。
这小太监的衣襟沾着草屑,眼眶发红,手里攥着半本账册:“陆...陆大侠,您看!”他翻开账册,月光漏进纸页间,“铁器——九月十五,玄铁百斤;十月初三,精钢刀五十柄;还有...还有上个月的,火铳零件!”
陆青锋的呼吸陡然一滞。
火铳是军器监管控之物,山贼要这些做什么?
他刚要说话,山风卷来铁器相撞的脆响。
是巡逻的脚步声?
不,更轻,像皮革裹着金属。
他按住小顺子的肩,示意噤声,自己贴着墙根往声音来源摸去。
林子里的夜露打湿了鞋尖,陆青锋的耳力在龙象功运转下敏锐如刀。
十丈外的灌木丛里,七个黑衣人影正搬着木箱,箱角磕在石头上,迸出几点火星——是玄铁的颜色。
“快点,子时前得送到后山洞。”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腰间玉佩在月光下闪过“振威”二字。
陆青锋的手指扣紧刀把。
原来不是山贼劫镖,是有人借山贼的皮,行私运军器之实。
他转身往寨子跑,迎面撞上李昭宁。
“怎么了?”她的发簪歪了,显然刚和守卫周旋完。
“后山洞有问题。”陆青锋扯下她的发簪,在泥地上画出青石岭的大致布局,“你引开守洞的人,小顺子开锁——他身上有你给的钥匙,对吧?”
李昭宁点头,指尖摸向鬓角的银簪:“我扮作迷了路的村妇,说看见狐狸往洞里跑。”
“小顺子,你跟着我。”陆青锋拽过小顺子,“开锁时手别抖,他们用的是九孔锁,顺时针转三圈,逆时针半圈。”
小顺子的喉结动了动:“您...您怎么知道?”
“方才老七摸登记册时,我看他拇指内侧有锁匠的茧。”陆青锋拍了拍他后背,“去。”
后山洞的守卫比预想中少。
李昭宁的尖叫刚响起,两个喽啰就骂骂咧咧追了出去。
小顺子的手在锁孔里抖得厉害,陆青锋按住他的手腕:“心跳慢下来,你爹教你打算盘时怎么说的?‘心稳,数才准’。”
“心稳,数才准。”小顺子重复一遍,锁芯“咔”地一响。
洞里霉味呛人,陆青锋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满墙的兵器——刀枪剑戟堆成小山,最里面的木桌上,摆着封未拆的信。
他展开信纸,墨迹未干:“...借山贼之手扰乱地方,削弱刺史势力,待秋收后...”后面的字被烛泪盖住了,只余下署名:“王世子李承安”。
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陆青锋将信塞进怀里,拉着小顺子往暗处躲。
月光从洞顶的裂缝漏下来,照在信纸上未被烛泪覆盖的半行字上——“必要时,可除平阳郡主...”
陆青锋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捏得发白。
信纸上那半行“必要时,可除平阳郡主”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根细针扎进他后颈——这不是江湖恩怨,是有人要取李昭宁的命。
“昭宁。”他转身时喉结滚动,将信纸往李昭宁面前一送,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你看。”
李昭宁的指尖刚触到纸角便猛地一颤。
她盯着那行字,耳尖瞬间烧得通红,眼尾却凝成冷霜:“李承安好大胆子!我母妃当年救过他生母,他竟……”话未说完,后颈突然窜起寒意——洞外传来皮靴碾碎石子的声响,混着铁器摩擦的轻响。
“有动静。”陆青锋反手将李昭宁推到身后,玄铁刀己滑入掌心。
粗布包裹的刀身擦过石壁,发出低哑的嗡鸣。
“小顺子,护好郡主。”他侧头对缩在阴影里的小太监道,声线稳得像绷紧的弓弦,“你身上有郡主给的迷烟,关键时刻撒。”
小顺子的指甲掐进掌心,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用力点头。
洞外的脚步声突然停在五步外。
月光被阴影遮住大半,一个裹着黑披风的身影跨进洞门,腰间玉佩“振威”二字在火光里刺目——正是王世子手下的护卫丁。
“好个布商,好个账房。”护卫丁的刀出鞘三寸,刀锋映着他扭曲的笑,“能摸到这儿,算你们本事。可这青石岭,是你们的埋骨地。”
陆青锋的龙象功在经脉里翻涌,耳中清晰听见护卫丁心跳如擂鼓——这人是先天初期,比他弱了不止一筹。
他反手将李昭宁往小顺子怀里一推:“退到洞角。”
话音未落,护卫丁己挥刀劈来。
刀风带起的气浪掀得洞壁烛火摇晃,却连陆青锋的衣角都没碰到。
“太慢。”陆青锋侧身避开,左掌如铁铸般拍向护卫丁手腕。
先天罡气裹着龙象之力轰然炸开,护卫丁的单刀“当啷”坠地,虎口裂开血线。
护卫丁瞳孔骤缩,正要后退,陆青锋己欺身上前。
他抬腿踹在对方胸口,这一脚用了三分力,护卫丁整个人撞在洞壁上,喉间溢出血沫,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走!”陆青锋弯腰捞起地上的账册和信件,拽着李昭宁往洞外跑。
小顺子踉跄着跟上,怀里还紧抱着从桌上顺来的半块火铳零件——这是实证。
山风卷着露水灌进领口,三人的马蹄声在青石岭外的山道上敲得急响。
李昭宁的发带被风吹散,青丝缠着陆青锋的手臂,她凑在他耳边喊:“往南二十里有个驿站,是我母妃旧部守的!”
陆青锋握紧缰绳,玄铁刀在马侧撞出闷响。
他能感觉到李昭宁的心跳透过后背传来,一下比一下急——不是害怕,是愤怒。
驿站的灯笼在寅时三刻亮起。
青灰色的砖墙上“急递铺”三个大字被马灯照得泛红,守夜的老卒刚掀开帘子,就被陆青锋甩过去的令牌砸中胸口。
“平阳郡主的腰牌。”陆青锋翻身下马,玄铁刀在地上划出火星,“立刻备马,送密信去京城。”
老卒的手刚碰到腰牌便抖如筛糠,他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小人这就去!马厩有三匹脚力好的,草料刚换过!”
李昭宁扯下外袍裹住小顺子发颤的肩膀,转身对陆青锋道:“信里要写李承安私运军器、勾结山贼,还要写他……”她顿了顿,指尖攥紧袖中信纸,“写他意图对宗室不利。”
陆青锋将所有证物塞进油布包,递给老卒时又补了句:“找最稳妥的驿卒,走官道,过州县时换马。”
老卒刚跑远,陆青锋的太阳穴突然一跳——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叮!任务【山贼劫镖案真相】完成,奖励《轻功秘录·踏雪无痕》x1、好感度+10(李昭宁),解锁新任务【清除幕后操纵者】!”
李昭宁正给小顺子擦脸上的泥,闻言抬头:“你又收到系统提示了?”她眼睛亮起来,“是不是说咱们离真相更近了?”
陆青锋还没来得及回答,驿站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有马队!”小顺子扒着窗沿往外看,声音发颤,“至少二十人,举着火把!”
陆青锋推开窗,夜风卷进半片火光。
二十余骑黑马在驿站外勒住,为首者腰间玉佩在火光里明灭——又是“振威”二字。
“陆大哥。”李昭宁按住他的手背,掌心沁着薄汗,“是李承安的人。”
陆青锋的拇指着玄铁刀的刀镡,龙象功在体内流转如潮。
他侧头对李昭宁笑了笑,牙齿在夜色里泛着白:“别怕。你是郡主,他们不敢明着杀你。但……”他的目光扫过窗外的马队,“得让他们知道,动你,得付出代价。”
驿站外,为首的骑士摘下斗笠,露出张阴鸷的脸。
他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指向驿站大门:“围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昭宁握紧陆青锋的手腕,指尖微微发颤,却扬高了声音:“陆青锋,你说过要做天下第一捉刀人。今儿个,先替我捉了这王世子的狗腿子如何?”
陆青锋将《踏雪无痕》的秘籍收入怀中,玄铁刀出鞘半寸,刀锋映着他泛红的眼尾:“好。”
驿站外的马蹄声更近了,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三把即将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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