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玉门关外风沙恶,暗夜埋种待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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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玉门关外风沙恶,暗夜埋种待春生

 

凛冽的朔风卷着粗粝的黄沙,如同亿万细小的刀片,抽打在玉门关斑驳的城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嘶鸣。这座扼守帝国西北咽喉的雄关,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衰败与绝望。城头守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握着锈蚀刀枪的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城下,连绵的营帐如同灰色的蘑菇,挤满了从关外溃退下来的残兵败将和流离失所的边民,哀嚎声、咒骂声、孩童的啼哭声混杂在风沙里,如同垂死巨兽的悲鸣。

关城内,临时征用的将军府大堂。

霍骠姚端坐在主位,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袍,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曾经璀璨如星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面前摊开的,是几份触目惊心的文书:

一份是仓曹哆哆嗦嗦呈上的军粮清册——库中存粮不足额定三成,且大半是掺了沙土的陈年霉米!

一份是军械司马战战兢兢的禀报——弓弩弦朽,箭镞锈蚀,甲胄破损率高达七成!新补充的军械迟迟未至!

最后一份,则是斥候用血写就的紧急军情——铁勒汗国左贤王阿史那咄吉亲率八万精锐铁骑,己突破外围烽燧,前锋距玉门关不足百里!其麾下皆是百战悍卒,兵锋正盛!

“砰!”

霍骠姚一拳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文书跳起!牵动内腑伤势,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线,却被他强行咽下。

“粮呢?!甲呢?!朝廷的军令是让本将带着一群饿殍,用朽木烂铁去挡铁勒的狼骑吗?!”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铁石般的冷硬,目光如刀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几名文官属吏。

仓曹扑通跪倒,涕泪横流:“将军!非是下官不尽心!实在是…实在是转运使衙门那边…一首推诿拖延!言称…言称北疆战事耗费巨大,国库空虚…新粮尚在筹措…可…可下官明明听闻,三日前有十艘满载粮秣的大船过了潼关,却…却转道去了别处啊!”

军械司马也伏地泣告:“兵部拨付的军械文书早己下达,可武库司那边…那边总说库房暂无存余,需待工部新造…将军!弟兄们手里的家伙,连砍柴都嫌钝啊!”

霍骠姚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又是这样!朝堂上的倾轧,官僚的推诿,贪墨的蛀虫!即便他顶着“前将军”的光环重掌兵符,即便皇帝震怒下旨严查,这庞大帝国机器根深蒂固的腐朽和效率低下,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边疆的命脉!他仿佛能看到,那些远在帝都的蠹虫们,正冷笑着欣赏他这位“名将”如何在缺粮少械的绝境中挣扎、陨落!

“传令!”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却再无半分犹疑,“城中所有存粮,无论官仓民户,即刻征调!按人头配给,士卒优先!敢有藏匿、哄抢者,斩!”

“城中所有铁匠、皮匠,无论军民,全部征召!日夜赶工,修复破损甲胄兵器!拆民房梁木,赶制简易拒马、擂木!”

“各营校尉!清点所有能战之兵!伤者、老弱,编入辅兵营,负责搬运、筑城、救护!告诉所有将士!”他站起身,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穿透呼啸的风沙,“玉门关后,便是家园父老!我等己无路可退!唯有死战!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诺!”堂下众将轰然应诺,虽面有悲色,却也被主帅决绝的意志点燃了最后的血性!

***

与此同时,玉门关西南百里外,一处名为“黑石堡”的废弃军屯。

残破的土墙在风沙中摇摇欲坠,几间勉强还算完好的土屋成了临时落脚点。荆轲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他摘下蒙面的破布,露出被风沙刮得粗糙的脸颊,眼中却带着一丝兴奋。

“找到了!”他灌了一大口凉水,抹了把嘴,“霍将军麾下被打散的那支‘陷阵营’残部!还有几个被排挤到辎重营的老火头军!总共一百二十七人!都藏在离此三十里的‘鬼哭峡’!那地方易守难攻,还有条暗河!领头的校尉叫雷虎,是个硬骨头!一听说是为霍将军和大伙儿抢回活命的粮草军械,二话不说就答应干了!”

桌旁,李骁正对着摊开的一张简陋地图沉思,闻言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好!荆大哥辛苦了!雷虎他们情况如何?”

“惨!”荆轲脸色一沉,“缺衣少食,伤病不少,但那股子杀气还在!家伙什也还齐全,都是当年跟着霍将军冲锋陷阵的老底子!”

“足够了!”李骁指尖在地图上几个标红的位置重重一点,“影枭和水灵的眼线回报,加上我们从溃兵口中套出的消息,基本能确定!秦阶那老狗的几个党羽,借着转运军需的名头,在沙州、肃州几个大城囤积了大批粮草和军械!一部分是准备倒卖给西域商队牟取暴利,另一部分…恐怕是想等霍将军兵败,关城陷落时,再‘适时’运来,扮演‘救星’,甚至…与铁勒人做交易!”

“狗娘养的!”荆轲怒骂一声,眼中凶光毕露,“老子这就带人去!剁了那帮杂碎!把东西抢回来!”

“不能硬抢!”李骁断然否决,“那几个转运点都有当地驻军和豪强私兵把守,强攻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也容易暴露雷虎他们。我们需要的是…让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然后‘恰到好处’地出现在玉门关的库房里!”

他看向坐在角落、借着油灯光亮在一块木板上刻划着什么的卫鞅:“卫先生,您沿途所见,地方转运衙门的文书勘合、印信关防,可有规律可循?”

卫鞅头也不抬,声音冰冷刻板:“吏治腐败,文书粗陋。各州府转运衙门的勘合印信虽有定式,但查验松懈,多有仿冒。尤其战时,更是一团乱麻。只要格式无误,印鉴相似,再买通或支开关键小吏,调换一批货单,并非难事。”他停下刻刀,将一块刻着复杂纹路的木牌丢给荆轲,“按此纹样,找可靠匠人仿制沙州转运衙门的勘合令牌和印鉴。所需样式细节,我己写明。”

荆轲接过木牌,咧嘴一笑:“造假?这个老子在行!包管一模一样!”

“光有牌子还不够。”李骁沉吟道,“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这批物资‘主动’运往玉门关附近某个‘安全’的屯集点,然后…被‘溃兵’或‘马匪’劫走,最终‘辗转’落入雷虎他们手中,再由他们‘寻获’并‘上缴’玉门关!”

他目光转向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黑水峪!此地距玉门关八十里,地形复杂,有多条废弃商道,且靠近鬼哭峡。明日,我会让影枭的眼线‘无意间’泄露一个消息给那几个转运点的负责人:朝廷有密使携重金,在黑水峪秘密收购军需,价格翻倍!且只收现货!时限…三日!”

“贪心不足蛇吞象!”荆轲瞬间明白了,“那帮蠹虫听到有暴利可图,又有时限逼迫,定会想方设法尽快将囤积的物资运往黑水峪!而且为了保密和吃独食,押运力量必然不会太强!”

“对!”李骁眼中寒芒闪烁,“雷虎他们,就在黑水峪等着‘接收’这份大礼!记住,手脚要干净!不留活口!事后伪装成马匪劫掠,或溃兵哄抢!所有物资,分批次、绕远路,秘密运回鬼哭峡藏匿!再由可靠之人,分批‘进献’给玉门关!务必撇清与霍将军和我们的关系!”

“明白!”荆轲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兴奋。

“另外,”李骁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颗他新近凝练的、龙眼大小的“生机玉种”和一小袋碎屑,“这些玉种,带给雷虎。告诉他,若遇重伤濒死、却身怀绝技(如善治伤、懂机关、精于锻造)的弟兄,可酌情用一颗吊命。碎屑化水,分给伤病最重的兄弟服下,或能缓解些痛苦,强健几分体魄。”他语气凝重,“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但务必慎用!绝不可外传!”

荆轲郑重接过,贴身藏好:“放心!老子晓得轻重!”

荆轲带着任务和玉种,再次消失在茫茫风沙中。

李骁走到窗边,望着北方玉门关方向那被风沙遮蔽的天空。眉心青芒微不可察地流转,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屈意志的“生”之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穿透数百里的距离,被他模糊地感知到——那是霍骠姚和玉门关守军残存的、凝聚的信念!

“还不够…”李骁低声自语。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最后三颗稍大些的“生机玉种”。这是他目前能凝练的极限。他需要去玉门关!需要亲眼看看那炼狱般的战场,需要亲身感受那生死边缘的挣扎,需要…在血与火中,寻找彻底激活“点化”之力、甚至触摸“驭气”门槛的契机!卫鞅的制度考察是长远之计,荆轲的劫粮是权宜救急,而真正能逆转乾坤的力量…需要他在那最残酷的熔炉中,亲手锻造!

“卫先生,”李骁转身,目光坚定,“待荆大哥那边消息传回,物资开始转运,我们便启程北上。柳公那边…安排好了吗?”

卫鞅放下刻刀,点了点头:“己按计划,由书院可靠之人,秘密护送柳公前往江南一处清静之地养伤。沿途会记录所见所闻,特别是朝廷抚恤调拨令下达后,地方官吏的推诿、盘剥、乃至勾结豪强侵吞之状。”

“好。”李骁望向窗外更深的夜色,“风暴的中心,在玉门关。我们也该…去会一会那遮天的风沙了。”

黑石堡外,风沙更急,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而在那无边的黑暗与绝望深处,几颗微弱的生机种子,己悄然埋下,只待血火浇灌,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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