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镜链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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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镜链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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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口那片浓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黑暗,死死钉在林默身上。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那无处不在的、毒蛇般的窥伺感。它在等待,等待恐惧榨干他最后一丝力气,等待黑暗吞噬他残存的意志。

林默全身的肌肉绷紧如岩石,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渗入眼角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他不敢眨眼,不敢呼吸,肺部灼烧般疼痛。紧握在左手的青铜钢笔冰冷沉重,血纹在指尖的触感下仿佛有微弱的搏动,如同沉睡毒蛇的心脏。右手则死死攥着那两块滚烫的金属碎片——地图与密钥嵌合的部分紧贴着掌心,残留的灼痛感是唯一的真实。

黑暗中的威胁在无声升级。那视线变得更加粘稠、更加贪婪,仿佛在丈量着从门口到病床的距离,计算着如何用最小的动静完成最致命的收割。林默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场”在黑暗中弥漫开来,空气变得滞重,每一次微小的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胸口骨裂处的闷痛被无形的压力成倍放大。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反击!哪怕只是制造一点混乱!

林默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强迫自己那只紧握钢笔的左手,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移动。目标是病床旁边小桌的边缘。那里放着一个护士留下的、盛着半杯水的塑料水杯。

黑暗中,每一寸移动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撕裂感。汗水浸透了后背。他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门口那片黑暗,感知着那无形威胁的波动。左手食指的指尖,终于触到了塑料水杯冰冷的杯壁。

就是现在!

他猛地用食指勾住杯沿,用尽残存的力气,狠狠向外一拨!

“啪嚓——!”

水杯摔落在地板上的脆响,在这死寂的病房里不啻于一声惊雷!半杯水泼洒开来,在冰冷的地板上迅速漫延。

几乎在水杯落地的同一瞬间!

“砰!”

病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腐朽的门锁首接崩飞!门板狠狠砸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道矮壮、佝偻的身影,如同出笼的凶兽,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暴戾的杀意,猛地扑了进来!是失踪的老周!他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疯狂的红光,那只完好的手里紧握的剔骨短刀,在窗外透入的微光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寒芒!他的目标明确无比——病床上无法动弹的林默!

老周的动作快得惊人,假肢沉重的踏地声被地毯吸收了大半,只有那破空而来的刀锋尖啸刺耳!死亡的腥风瞬间扑面!

林默瞳孔缩成针尖!他早己蓄势待发!就在老周扑到床边的刹那,他用尽全力,将紧握在右手的、那两块滚烫的金属碎片,朝着老周那张狰狞的脸,狠狠砸了过去!不是为了击中,只是为了阻挡视线!

同时,他那只握着钢笔的左手,如同毒蛇吐信,拼尽全身力气,朝着老周握着剔骨刀的手腕内侧——一个神经密集、极其脆弱的部位——狠狠刺去!目标不是血肉,而是希望这饱饮鲜血的妖异钢笔能再次触发异变!

“噗嗤!”

钢笔尖锐的笔尖精准地刺入老周手腕内侧的皮肉!

“呃啊——!”老周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手腕剧震!一股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瞬间喷溅到林默的手上和脸上!

异变陡生!

就在林默的鲜血(来自掌心伤口)与老周的鲜血同时沾染青铜笔杆的瞬间,笔身上那些暗红的血纹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整支笔滚烫得如同烙铁!血纹疯狂地扭曲、蔓延,瞬间覆盖了整个笔杆,甚至沿着林默握笔的手指向上攀爬,如同燃烧的血管!

一股狂暴的、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顺着笔尖,狠狠灌入老周的手腕!

“啊——!!!”

老周发出了非人的惨嚎!他握刀的手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痉挛、失控!剔骨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远处的地板上!更恐怖的是,他那条被钢笔刺入的手臂,从手腕开始,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被注入了墨汁,瞬间变得漆黑!那黑色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仿佛某种剧毒在血管里疯狂扩散!

“清除…清除失败…启动…B级预案…”老周的脸因剧痛和某种更深层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嘶吼,声音嘶哑变形,如同金属摩擦。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疯狂的红光被一种刻骨的惊骇取代。他踉跄着后退,左手死死捂住那条正在迅速变黑、失去知觉的手臂,惊恐地看着那支在林默手中散发着妖异血光的青铜笔,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克星!

他不敢再停留!猛地转身,拖着那条失控的手臂和沉重的假肢,如同受伤的野兽,撞开房门,朝着黑暗的走廊深处亡命逃窜!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痛苦嘶吼迅速远去。

危机暂时解除。

林默瘫在病床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烧般的痛楚。右手刚才砸出金属碎片时用力过猛,牵动了胸口的伤,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左手紧握的钢笔,血光正在缓缓消退,笔身的灼热感也在降低,但那妖异的冰冷感却更加深重。

金属碎片…刚才砸出去了!掉在哪里了?

恐惧再次攫紧心脏!那是指向核心的钥匙!绝不能丢!

他挣扎着,不顾全身的剧痛,强行撑起上半身,目光在昏暗的地面上疯狂搜寻。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他终于在病床前方不远、靠近门口的地板上,看到了那两块反射着微光的金属碎片。它们似乎摔散了,地图碎片和密钥碎片分开了几厘米。

必须拿回来!

林默咬紧牙关,一只手死死按住剧痛的胸口,另一只手撑着床沿,身体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床沿挪动。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痛楚和肌肉撕裂的呻吟。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

终于,他的上半身探出了床沿,一只手勉强够到了离床最近的那块金属碎片——是地图碎片。他死死抓住,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虚弱的安慰。另一块密钥碎片,就在地图碎片前方大约半米处。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再次咬牙,身体又向前探出了一点,手臂伸到极限,指尖颤抖着,终于触到了那块密钥碎片的边缘!

就在这时——

“啪嗒…啪嗒…啪嗒…”

一个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在门外空旷的走廊上响起。

不是老周沉重的假肢声,也不是护士轻快的塑料鞋套声。这脚步声沉稳、清晰、带着一种特有的节奏感,不疾不徐,正朝着这间病房门口走来。皮鞋的硬底敲击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发出冰冷而规律的声响。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踩在林默刚刚放松一丝的心弦上。

林默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再次冻结!他猛地抬头,惊恐地望向门口那片被走廊应急灯光微微照亮的区域。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一个高瘦、穿着白大褂的身影,静静地出现在敞开的病房门口。走廊的光线从他身后投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林默的病床前。金丝眼镜的镜片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两点冰冷的寒芒。

是秦明!

他手里拿着一个硬壳文件夹,表情平静无波,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过一片狼藉的病房:破碎的门锁,翻倒的小桌,摔碎的水杯,地上泼洒的水渍…最后,落在地板上那两块散落的金属碎片上,以及…林默正以一种极其狼狈、几乎要栽下床的姿势,伸长手臂试图去够其中一块碎片的动作上。

秦明的目光在那两块金属碎片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难以捕捉。然后,他的视线移到了林默惨白、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上。

“看来,”秦明的声音平稳地响起,打破了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你需要的不只是休息,林默。”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僵在那里,伸出的手臂忘了收回,全身的肌肉因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秦明…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老周的逃离?还是…刚才钢笔的异变?

秦明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那片光影交界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林默。“护士站报告说听到你病房有巨大异响和惨叫。我正好在附近。”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关于那些特殊粉末的初步分析报告出来了,有些…意外的发现,想第一时间跟你沟通。”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一份普通的化验单,目光却锐利如刀,“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发生了更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帮你叫保安,或者…报警吗?”他特意在“报警”两个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林默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来。秦明看似平静的话语里,每一个字都暗藏机锋,充满了试探和冰冷的威胁。报警?报什么警?报告老周的袭击?那该如何解释老周的身份和动机?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凶宅?如何解释…手中这支染血的妖异钢笔?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迷雾,而秦明,就是那个在身后轻轻推搡的人。

“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林默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想…捡东西…”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地上那两块金属碎片,又迅速移开。

秦明顺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地上的碎片,镜片后的目光深沉难测。他没有追问水杯的事,也没有去捡那碎片,只是向前走了一步,踏入病房。白大褂的下摆拂过门槛。

“看来你伤得不轻,动作都变形了。”秦明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他走到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林默依旧伸出的、因疼痛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臂上,以及他紧握在另一只手里的、那支笔尖还残留着暗红血迹的青铜钢笔上。“这支笔…似乎很特别?”

林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下意识地想将钢笔藏到身后,但秦明的目光如同实质,让他动弹不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哐当!”

病房头顶的吸顶灯管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电流过载的滋滋声,然后,惨白的光线骤然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停电结束了!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林默和秦明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光线转换、视线模糊的瞬间!

林默强忍着强光带来的眩晕,目光本能地、急切地再次扫向地上那两块决定命运的金属碎片,想要确认它们的位置。

然而!

他的视线却被另一个东西牢牢地钉住了!

在强光照射下,在秦明踏入病房、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位置——秦明自然垂落在白大褂身侧的右手手腕处,从熨帖的袖口里,滑落出了一小截东西!

那是一小段精致的、泛着柔和金色光泽的金属细链!

是秦明金丝眼镜的眼镜链!

这本身没什么特别。但就在那截滑落的眼镜链末端,靠近袖口边缘的地方,链子上缠绕着一个东西!

一个小小的、不过米粒大小的、极其精巧的金属构件!

那构件呈现出一种沉郁的青铜色,造型极其复杂精密——是一个微缩的、正在逆向旋转的齿轮!齿轮的每一颗齿尖都锐利如针,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而在那微小齿轮的中心,一个几乎肉眼难以分辨的、花瓣逆向卷曲的印记,若隐若现!

逆向齿轮!逆向曼陀罗!

这个微缩构件,与老周大腿根部那枚青铜徽章上的核心图案!与他前世记忆中凶手袖口那一闪而过的冰冷反光!与此刻他手中金属碎片上的曼陀罗标记!完全同源!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默的脑海中轰然炸开!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怀疑、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这强光下暴露的、冰冷到极致的微小齿轮,彻底串联、点燃、引爆!

前世死亡瞬间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所有阻碍,以最清晰、最残酷的姿态,疯狂涌入脑海!

冰冷的解剖刀划开皮肉的触感…福尔马林混合着自身血液的铁锈腥气…意识消散前最后仰视到的景象——一只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正拿着一支青铜钢笔,笔尖对准了他无力睁开的眼睛…而在那手套的袖口边缘,在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一抹冰冷的金色反光一闪而逝…那反光里,似乎有一个微小的、正在逆向旋转的齿轮轮廓!

是他!是这只手!是这截袖口!是这眼镜链上的逆向齿轮!

凶手…是秦明!

前世解剖台上,用那支青铜笔结束他生命的人,是秦明!那个总是冷静自持、带着金丝眼镜的法医!那个哼着跑调《卡农》的同事!那个此刻就站在他病床前、镜片后目光深不可测的人!

“呃…嗬…”林默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意义不明的抽气声。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冻结!极致的震惊和恐惧如同无数冰针,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和大脑!他死死地瞪着秦明袖口那截滑落的眼镜链,瞪着链子上那个微小的、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的逆向青铜齿轮,瞳孔因极致的骇然而放大到极限,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

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胸口撕裂的剧痛被这灵魂层面的巨大冲击彻底淹没。手中的青铜钢笔变得滚烫无比,笔身的血纹再次疯狂搏动,仿佛在呼应着主人濒临崩溃的意志和那宿命般的相遇!

秦明似乎察觉到了林默瞬间剧变的情绪和那死死钉在自己袖口的、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在强光下,他镜片后的眼睛极其细微地眯了一下,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向林默失焦的瞳孔。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轻轻一动。

那截滑落的、带着冰冷齿轮印记的金丝眼镜链,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顺从地滑回了雪白的袖口深处,被妥帖地遮盖了起来。

仿佛刚才那致命的暴露,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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