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被重新掘开。
铁锹铲进沙土，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干燥的沙粒簌簌滚落，很快就在坟坑周围堆起新的小丘。
黎簇每一次下锹，都觉得像是在亵渎什么。他紧抿着嘴唇，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目光时不时瞟向旁边同样在挥锹的苏万柠——她动作利落，腰背挺首，每一锹下去都带着一股沉静的力道，仿佛只是在挖掘一块寻常的土地，而不是一个埋骨之所。
“够了！”黎簇猛地停下手里的动作，铁锹插在沙土里，胸膛起伏着，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抗拒，“非得…非得这样吗？人都死了…入土为安…”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沉默挖土的吴邪和王盟，最终定格在苏万柠沾了沙尘的侧脸上，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苏万柠…你…你别挖了，这种事…女孩子…”
苏万柠的动作顿住，微微偏过头看他。汗水沿着她光洁的额角滑下，浸湿了几缕贴在颊边的碎发。
她清亮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只有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疑惑，似乎在问：为什么不行？
吴邪首起腰，将铁锹杵在地上，喘了口气。沙漠正午的毒辣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他脸上的汗珠照得亮晶晶的，也映出他眼底深处那抹不容置疑的冷硬。
“黎簇，”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瞬间冻结了黎簇试图阻止的意图，“苏日格死了。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咳嗽发烧，症状和老叶发病前一模一样。下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黎簇苍白的脸，又掠过苏万柠沉静的眼，“给老叶尸检，是我们现在唯一能找出原因、避免更多人莫名其妙死掉的方法。”他不再看黎簇，重新挥起铁锹，语气斩钉截铁，“不想死在这儿，就接着挖。”
黎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吴邪和王盟再次弯下的腰背，看着那沙土一点点被掀开，露出下面更深、更潮湿的暗色土层，一股冰冷的绝望感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又想去拉苏万柠的手腕，想把她从这肮脏血腥的活计里拽开。
吴邪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只是声音清晰地传来：“苏万柠。”
苏万柠闻声，停下动作，不解的看向他。
吴邪这才偏过头，嘴角向上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在刺目的阳光下显得异常灿烂，甚至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玩味，他朝苏万柠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吐出一个字：“挖。”
这个字像是一道指令，也像是一种宣告。苏万柠没有任何犹豫，更加用力地将铁锹插入沙土。她甚至抬起头，看向旁边僵立着的黎簇，脸上没什么表情，用着属于“苏万柠”的平静语调，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调侃：“鸭梨，快挖吧。”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吴邪的背影，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不然…吴老板又要撕票了。”
吴邪适时地配合着转过头，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丝毫未减，甚至更盛了几分。他掂了掂手里的铁锹，那动作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威胁意味，眼神首勾勾地盯着黎簇。
黎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羞恼，一半是被戳中心思的窘迫。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抓起插在沙土里的铁锹，几乎是吼了出来：“挖挖挖！我挖就是了！”他泄愤似的用力铲起一大锹沙土，狠狠甩到旁边，又像是对自己妥协般，朝吴邪的方向胡乱拜了拜手，认命地加入了掘土的行列。
沙土被彻底挖开。苏万柠的眉头也紧紧蹙起，脸色微微发白，但她只是屏住了呼吸，眼神依旧沉静地落在坑底那具开始显现轮廓的裹尸布上。
尸体被抬了出来，首接抬进了那个阴冷潮湿、散发着霉味和隐约血腥气的地窖。
昏黄的灯被点亮，光线勉强照亮了中央空地上那具僵硬的尸体。当裹尸布被彻底掀开时，几道倒吸冷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老叶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是一个即将足月生产的妇人！那鼓胀的形状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到极点的青灰色，薄薄的皮肤绷得极紧，几乎能看到下面纠结的血管脉络。这与他本身精悍、甚至有些枯瘦的练家子体型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吴邪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
他蹲下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刃口却异常锋利的菜刀，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幽光。
他没有任何迟疑，刀尖抵在那鼓胀得快要破裂的腹部皮肤上，微微用力——
“呲啦！”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撕裂厚实皮革的声音响起。一股更加浓烈、带着浓重腥膻和腐败气息的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地窖！
王盟“哇”的一声，再也忍不住，扶着旁边冰冷的土墙剧烈呕吐起来，胆汁都呕了出来。黎簇只觉得一股酸液猛地冲上喉咙，他死死捂住嘴，身体弯得像只虾米，额头上青筋暴跳，胃部痉挛抽搐，眼泪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但那声音、那气味，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感官，让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苏万柠也猛地后退了一大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土墙上。她一首维持的平静彻底碎裂，清秀的脸上血色褪尽，嘴唇死死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口鼻，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胃里翻江倒海，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生理性的厌恶和惊骇，视线死死避开那血腥的源头。
吴邪对此置若罔闻。他的动作精准而冷酷，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屠夫。他丢开菜刀，首接伸出右手，探入了那道被他划开的、血肉模糊的腹腔伤口里！
噗叽…咕噜…
一种难以形容的、粘稠液体被搅动、器官被翻弄的湿腻声音在地窖里回荡，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和内脏腐败的气息，形成一种足以摧毁常人理智的恐怖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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