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狼狈不堪地撤到远离营地的一处高坡上,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只见那片他们扎营的地方,此刻如同地狱的入口。流沙的范围己经扩大了好几倍,像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漏斗。那辆越野车早己不见踪影,被彻底吞噬。
紧接着,一顶顶帐篷也开始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倾斜,然后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沉入那片流动的金色死亡之中。
最后,营地上所有的东西都未能幸免,一点点地被黄沙淹没,只留下几个绝望的气泡般的痕迹,随即彻底消失。整个营地,连同他们绝大部分的物资、装备、以及那些承载着欲望或记忆的物件,都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被沙漠彻底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死寂。只有风刮过沙丘的呜咽,和众人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金色的沙海在初升的太阳下泛着刺目的光,昨夜还喧嚣的营地己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平整得令人心悸的沙面,像一张巨大的、冷漠的金色裹尸布。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淹没着高坡上的每一个人。
露露的啜泣变成了麻木的呜咽,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吞噬了她奢侈品的沙海。摄制组的人瘫坐在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和仅剩的贴身小包,面如死灰。老王摘下眼镜,用力揉着发红的眼眶,疲惫和茫然刻在脸上。
马日拉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还无意识地念叨着:“我的老烧…我的老烧啊…” 这次,他没有插科打诨,只有一种货真价实的、底层小人物面对天灾时的痛心和无奈。
苏万柠松开了黎簇的手腕,后者立刻感觉到手腕上残留的、清晰的指印和微微的酸痛感。
黎簇揉着被苏万柠抓得生疼的手腕,那清晰的指印和残留的酸痛感像烙印一样提醒着他。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身边的少女——气息微平,侧脸线条在晨光下显得有些冷硬,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沙丘,那份超越常人的力量和爆发力带来的冲击,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苏万柠”,越来越像一个陌生的谜团,一个裹在温顺外表下的……危险品。昨晚沙丘下的温情和此刻的违和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吴邪、苏难和马老板,则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围成一个小圈。三人的脸色都极其凝重,气氛压抑。
“完了…全完了…”马老板拄着手杖,看着那片恢复平静、却埋葬了几乎一切的沙海,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茫然,“车没了…东西也没了…怎么走?还能去哪儿?” 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连对黎簇后背的执念都暂时被这巨大的打击冲淡了。
苏难抱着手臂,目光冰冷地扫过那片埋葬营地的沙海,又扫过远处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的沙丘,最后落在吴邪脸上:“吴老板,现在怎么说?退路断了,补给也所剩无几。这沙漠,可不是靠两条腿就能走出去的游乐场。”
吴邪沉默着没有接话,目光同样投向远方,那片沙海在晨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美丽而致命。
马老板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退?往哪里退?后面是流沙陷阱,前面…” 他顿了顿,指向沙海深处,“是古潼京。”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吴邪和苏难,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这一路,死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少代价?不就是为了它吗?现在掉头,前面死的人就白死了,丢的东西也白丢了。而且,没有车,没有足够的水和食物,往回走同样是死路一条!”
他看向黎簇,目光深沉:“真正的古潼京就在前面。我们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找到它,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找到离开的路,甚至…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吴邪和苏难。
“那就…继续走。”苏难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做出了决定。
马老板也用力顿了一下手杖:“走!去古潼京!”
吴邪的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眼神绝望的众人,最后落在黎簇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上。少年的眼中,有恐惧,有迷茫,有对苏万柠的惊疑,但深处,似乎也有一丝被这绝境逼出来的、不甘认命的微弱火光。
苏难的眼神也微微闪动,冰冷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松动了一丝。吴邪和马茂年的话戳中了核心——退,九死一生;进,虽凶险莫测,但至少还有目标,还有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以及……黎簇背上那张“活地图”所指向的核心秘密。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表明了态度——她转身,目光锐利地开始清点仅剩的人手和物资。
吴邪看向王盟和苏万柠,眼神交汇,无声的指令己经下达。王盟立刻行动起来,将众人随身携带的、侥幸没放在营地主帐篷里的少量水壶和压缩干粮集中起来。
苏万柠也默默加入,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勤恳的“苏同学”,只是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苏难的方向。她能感觉到,苏难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在其他人身上都要长那么零点几秒。
前路茫茫,黄沙万里。退路己断,补给殆尽。他们这支残兵败将,只能带着最后的执念和渺茫的希望,向着传说中那片更神秘、也更致命的沙海秘境,踏上了最后的征程。
队伍在沉默和绝望中重新启程。失去了车辆,沉重的步伐踩在滚烫的沙地上,每一步都像灌了铅。毒辣的日头很快升到头顶,无情地炙烤着这支残兵败将。空气扭曲,视野所及皆是晃眼的金黄,单调得令人发疯。
水成了比黄金更珍贵的东西。每人每次只能分到几小口,一下干裂出血的嘴唇和火烧火燎的喉咙。压缩干粮硬得像石头,吞咽时刮擦着食道,带来一阵阵钝痛。体力在飞速流逝,沉默中弥漫着一种濒死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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