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会展中心的穹顶如倒扣的玻璃鱼缸，周小强站在观众席后排，望着舞台上方 “民生科技发展论坛” 的霓虹招牌。LED 灯勾勒出的齿轮图案循环转动，与他藏在袖口的齿轮胸针形成诡异呼应。掌心的父亲研发日记被汗水浸透，稀土粉末从纸页间滑落，在聚光灯下划出幽蓝轨迹 —— 那是从老槐树底 3 米深处提取的土壤样本，经省地质院检测，含钕、钇等稀土元素的比例与滨海生态科技实验室原料库的出入库记录完全吻合。
“下面有请滨海生态科技有限公司代表发言。” 主持人的话音被掌声淹没，周小强注意到前排的省督导组组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柳如烟踩着 10 厘米高跟鞋上台，香奈儿套装的银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胸前空缺的位置本该别着齿轮胸针，如今只戴着枚极简的铂金项链，吊坠是枚微型齿轮。
“各位领导、专家，” 她的声音通过拾音器扩散，尾音带着刻意的颤音，像极了新闻联播里的灾情通报，“我们研发的非接触式水离子发生器，采用‘三化一线’技术 ——” 大屏幕上的三维模型开始旋转，核心部件的齿轮纹路被放大至占据整个画面，“通过稀土永磁体构建梯度磁场，结合 8-15μm 远红外辐射，实现水分子簇重组、离子迁移强化及污染物极化预处理。”
“专利号 201010234567！” 周小强突然起身，金属折叠椅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前排观众纷纷回头，他听见有人嘀咕 “又是信访局那临时工”。柳如烟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在镜片后急剧收缩，像被突然照亮的夜行动物。
“这项技术的第一发明人是周建国。” 周小强举起父亲的日记，1980 年代的牛皮封面泛着包浆，内页的钢笔字在追光灯下清晰可见：“2009 年 7 月 15 日，成功制备钕铁硼永磁体阵列，磁场强度突破 3000 高斯……” 他翻到夹着稀土粉末的那页，“这里记录的稀土配比为氧化钇 35%、氧化锆 28%、钕铁硼 37%，与专利申请文件中的‘保密配方’完全一致。”
会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柳如烟的高跟鞋跟连续敲击地面，发出急促的 “嗒嗒” 声：“周先生，专利申请文件属于国家机密 ——”“但专利局官网公示了摘要。” 周小强按下遥控器，大屏幕切换至政府公开信息页面，申请人一栏 “陈永年” 的签名被红框圈住，“而申请当天，我的父亲正在拆迁办接受‘调查’，首到凌晨三点被送进 ICU。”
督导组组长示意工作人员调取档案，周小强注意到他的秘书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柳如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默念数字，他突然想起实验室电脑的开机密码 “0615”，此刻正显示在专利申请日期栏里，像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更值得关注的是年费缴纳记录。” 周小强调出银行流水，“兴海投资有限公司，成立于 2010 年 6 月 10 日，法定代表人柳如烟，实控人陈永年。” 屏幕上的数字如子弹连射：“2011-2023 年，该公司累计向专利局支付费用 47 万元，资金来源标注为‘技术研发基金’，但根据《政府非税收入管理办法》，这笔钱属于挪用的拆迁补偿款。”
柳如烟的脸色由白转青，突然指向观众席：“这位先生既然质疑，不妨说说，周建国先生的‘研发成果’，为何没有任何实物留存？”“因为 2010 年 6 月 15 日，陈永年带人查封实验室时，销毁了所有样机。” 周小强从帆布包掏出个木盒，里面是父亲日记中夹着的齿轮状零件，“但我在老槐树底的拆迁废墟里，找到了这个 —— 第二代样机的核心部件，上面的‘007’编号，是我父亲的工牌，也是他的实验代码。”
会场后方突然骚动，省文物局专家挤开人群，制服上的金色徽章在灯光下晃眼。为首的张教授举起勘测报告，红色印章盖在 “清代盐商义冢” 字样上：“根据碳 14 检测，古树树龄达 137 年，树下发现的官印碎片可追溯至 1910 年，与滨海生态科技的 logo 重合度达 92%。” 他转向柳如烟，“根据《文物保护法》，你们涉嫌非法使用文物元素进行商业宣传，且对古树造成不可逆伤害。”
周小强将齿轮胸针放在投影仪下，金属纹路与官印碎片的扫描图逐渐重合，形成完整的盐商标志。“1910 年，盐商雷氏勾结官府纵火，强占义冢土地；2010 年，陈永年用同样的手段拆迁；2015 年，他们用工业废料制造爆炸案灭口。” 他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这个齿轮，是贪腐的图腾，也是杀人的凶器。”
听证会在混乱中休会。柳如烟经过周小强身边时，突然将纸条塞进他掌心，指甲划过他的虎口，带着血丝的疼痛。他攥紧纸条，上面的坐标是老槐树的经纬度，时间 “凌晨三点” 的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画着枚残缺的齿轮。
凌晨三点，滨海新区的风裹着盐碱味呼啸。周小强戴着夜视仪蹲在老槐树下，月光将树干的影子投在拆迁废墟上，像具躺着的尸体。洛阳铲触到硬物的瞬间，他听见齿轮摩擦的轻响，铁皮盒表面覆盖着百年树汁，撬开封口时，里面的潜水日志散发出霉味和铁锈味。
“2011 年 8 月 25 日，晴。碧海号货轮第 7 次运输‘土壤改良剂’，集装箱编号 BH-007，重量 127 吨。” 周小强的手指划过姐姐的字迹，在 “放射性检测值超标 200 倍” 处停顿，下一页的字迹突然扭曲：“他们发现我取样！陈永年的秘书带着青龙纹身，说要‘处理泄密者’……” 最后一句被血浸透：“小强，老槐树的树洞有齿轮机关，密码是父亲的工号。”
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幽绿，内侧的 “007” 刻字与日记里的 “BH-007” 集装箱编号重叠。远处，滨海科技大厦 13 层的红光突然闪烁，像摩尔斯电码。周小强刚站起身，身后传来高跟鞋声，柳如烟的白大褂在风中翻飞，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烧伤疤痕 —— 那是爆炸案的纪念。
“跟我来。” 她的声音颤抖，却透着决绝。地下实验室的门禁扫过她的虹膜，冷蓝色光线中，周小强看见她锁骨处的齿轮状胎记，与姐姐照片里的位置分毫不差。全息投影亮起时，资金流向图如毒蛇盘绕，从兴海投资到全球生态基金会，最终汇入瑞士账户，户主名 “” 在屏幕上跳动，像颗即将爆炸的炸弹。
“2010 年 6 月，陈永年用你父亲的技术专利抵押贷款，买通拆迁办伪造协议。” 柳如烟打开保险柜，里面的稀土原料箱上贴着 “工业废料?危险” 标签，“他们在老槐树底填埋放射性废料，制造‘土壤污染’假象，再低价收购土地。2015 年的爆炸案，是因为废料泄漏无法控制，你母亲和姐姐……” 她哽咽着打开另一个柜子，里面整齐码着齿轮胸针，编号从 001 到 010，对应着十位失踪的临时工。
周小强的防狼喷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认出其中一枚胸针，编号 “008” 是母亲电影票根的座位号，齿轮边缘有缺口，像被暴力扯断。柳如烟掀开白大褂，后腰处的疤痕蜿蜒如蛇：“你姐姐把我推出仓库时，我看见陈永年站在塔吊上，他的手表在火光中反光，和今天督导组组长戴的是同一款。”
警报声突然响起，通风管道传来金属切割声。柳如烟推他向紧急出口：“他们启动自毁程序了！” 跑过储物间时，周小强瞥见货架上的文件 ——《滨海之眼辐射安全评估报告》，签署日期是 2015 年 8 月 10 日，正是爆炸案前三天。
地上三层，奠基仪式的背板己经立好，“滨海之眼” 的 logo 由无数小齿轮组成，在晨光中转动。周小强摸出水质检测仪，数值飙升至仪器上限，红色警报灯照亮了柳如烟苍白的脸。她塞给他的 U 盘里，2010 年拆迁协议的电子档显示，每笔被篡改的补偿款都关联着陈永年的私人账户，其中一笔 127 万的转账，备注是 “临时工安置 —— 周建国”。
省督导组的考斯特车碾过碎石路，周小强站在老槐树下，将齿轮胸针嵌入树洞的凹槽。“咔嗒” 声中，树干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百年年轮间渗出的树汁在阳光下呈现幽蓝，那是稀土元素的荧光。柳如烟突然指着树冠：“看！”
无数齿轮状的光斑透过枝叶洒落，在 “军属光荣” 牌上拼出完整的盐商官印图案。周小强打开手机首播，镜头扫过检测仪、文物报告和 U 盘里的证据，背景音是越来越近的警笛声：“我以信访局工作人员身份，正式举报滨海生态科技涉嫌文物盗窃、专利侵……”
话音未落，滨海科技大厦方向传来爆炸般的声响，13 层的玻璃幕墙轰然炸裂，火光中，无数齿轮胸针从高空坠落，像场黑色的雨。周小强护住柳如烟，看见其中一枚胸针的编号是 “007”，齿轮边缘刻着父亲的名字 “周建国”。
老槐树在晨风中摇晃，十年前被喷上的 “拆” 字终于剥落，露出底下的旧刻：“雷氏义冢，擅动者必究”。周小强摸出姐姐的潜水日志，最后一页贴着张合影 ——2009 年的夏天，父亲、姐姐和柳如烟站在老槐树下，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齿轮胸针，背后是湛蓝的天空，没有拆迁废墟，没有污染，只有清澈的水流过他们脚下。
督导组的工作人员冲过警戒线时，周小强听见柳如烟在耳边说：“你父亲曾说，水是有记忆的。老槐树的年轮、齿轮的纹路、水流的轨迹，都在记录真相。” 他望着检测仪上逐渐下降的重金属数值，知道父亲的 “三化一线” 技术正在发挥作用，不是为了商业利益，而是为了让水流重新清澈，让齿轮回归它本应有的用途 —— 不是切割土地，而是推动文明。
阳光穿过齿轮状的光斑，在他的工牌上投下 “007” 的影子。周小强知道，这场战斗远未结束，但至少，老槐树还在，真相还在，而他手中的稀土密钥，终将打开那扇尘封十年的正义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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