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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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不怕

 

杨云致动了动嘴唇,身子颤抖了一下,这下才总算是显得有些害怕了。

——她确实是个做事看不大长远、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这点从下棋上就看得很明显,杨云致虽然对于规则都纯熟于心、棋谱也打不过不少,但她下棋就几乎从来没有下赢过几个人,皆因别人下棋时大多是走一步看十步,而杨云致却是凭着当下心意胡乱来,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首……上辈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凭着一腔心意胡乱地下子,却也运气很好地走出了一片形势大好。

一首到最后被杨明舒逼得无路可走。

如果不是因为韩王张轨早亡、杨明舒被迫大归长安,可能杨云致上辈子就真的那么没个成算又很快活地过一天是一天,舒舒服服地混到闭眼了。

即便是满怀怨恨地重生后,回头来看,这一年多里,杨云致做的最坚决的一件事,其实还是刚刚回来时,在杨父书房里凭着一腔恐惧与恨意而坚持拒绝入宫。

等到后来意识到杨明舒可能没了回溯时间的“妖术”,忍耐不住想要去报复杨明舒时,杨云致想也不想就一个人偷偷跑去了两忘居,压根不管那里其实是豫昭帝刘庄心中的禁地……如果在的是一位对杨云致全然没有好感的皇帝,完全有可能因此而为她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豫昭帝刘庄心里也不痛快,记恨杨云致言行轻佻,举止轻浮……轻浮随意地拒绝入宫,又轻浮随意地回来求欢,那么地随心所欲,完全不顾旁人的感受,好像她想要什么,别人就一定会马上给她什么一般。

豫昭帝刘庄气得不行,心情极差,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在二人重逢后的第一时间,主动去与杨云致相认,反而是强硬地要求杨云致必须只靠自己去主动跟太原王氏把婚退了……这是豫昭帝刘庄能接受自己对杨云致认栽退让、对前事既往不咎的心理底线。

但就是这么一件在豫昭帝刘庄看来再简单不过的小事,杨云致也处理的拖拖拉拉的,拖延了一个多月还没有一点进展……最后还是豫昭帝刘庄在檀心雪坞放狠话,说出了“事不过三”“朕不勉强,许你婚嫁自由”的决绝之言,拿出了再不马上退婚就彻底老死不相往来的决裂态度,杨云致被吓得哇哇大哭,这才委委屈屈地回了杨府开始重新争取。

然后又委屈巴巴地托人向宫里递口信求助。

豫昭帝刘庄才不会在这件事上再惯着她,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杨云致,还倒过来质疑她昔日承诺的可信度……杨云致又是求哥哥,又是告爹爹的,最后才勉强算是把太原王氏的婚事解决了。

豫昭帝刘庄在宫里坐视了整个事态的发展,看得其实是非常之不满意的,只不得不忍着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也就核仁那么点大的脑子了,心里能记挂住的也就每天吃吃喝喝那点事,这事处理的拖拉就拖拉吧,总归还是能把事情给好好解决了……自己上辈子都认了,这辈子人至少还好好活着,也再没有什么好嫌弃的了。

因为杨云致上辈子难产而死的结局,豫昭帝刘庄一首担心她会对生孩子这件事有什么心理阴影,很早就开始话里话外地试探过杨云致好几回……可杨云致最后宁愿把话题偏到去担忧生出来的到底还是不是上辈子的“刘建”,以及生出来的“刘建”聪不聪慧上,都没有反应到豫昭帝刘庄真正忧心的点。

豫昭帝刘庄每每一想到杨云致当时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求助他,问他如果自己这一回生出来的不是刘建可怎么办……却是从头到尾都完全没有害怕过怀孕生子的事情,豫昭帝刘庄心里也真是好气又好笑。

可就是这样一个杨云致,这么一个连自己的退婚小事都处理不清楚的杨云致,这么一个记吃不记打,明明她自己才是受过难产痛苦折磨的人,却还要豫昭帝刘庄提醒才反应过来开始害怕的杨云致……在冬狩猎场上,当豫昭帝刘庄向她示意“救我”时,杨云致再没有拖沓,再没有迟疑,再没有顾惜己身,再没有想过明明豫昭帝刘庄才是那个强壮到下了马都可以与白狼贴身肉搏的高手,她就仅仅只是一心一意、毫不犹豫地想方设法要去救豫昭帝刘庄,甚至根本没有空暇去思考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未解决的隐患。

或许杨云致靠自己的脑子,永远都不会想明白那一刻之于豫昭帝刘庄的意义究竟有多么重要。

但豫昭帝刘庄自己知道,他此生再也无法忘记那一天,那一刻,那个从人群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前的杨云致。

豫昭帝刘庄对杨云致是一见钟情,他一首都觉得杨云致长得很漂亮,很合自己心意……即便是那个滚落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的杨云致,也是在人群熠熠发着光的,美得倾国倾城,足以倾倒众生,至少倾倒了他这个凡夫俗子。

豫昭帝刘庄也就是在那一刻对之前所有的芥蒂怨怼都释怀了,他不想再去纠结杨云致重生后为什么不愿意入宫,因为他己经足够清楚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既然以杨云致的性子就只适合做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那豫昭帝刘庄就惯着她,让她一辈子就只随心所欲地做一个没心没肺、每天就想着吃吃喝喝玩玩,不想处理的事情就拖拖拉拉也不用自己亲自处理的小姑娘好了!

只是即便想清楚了这一点,每当自己正暗暗替小姑娘担忧焦虑得不行,而小姑娘却还懵懵懂懂、没心没肺,甚至得意洋洋地反过来冲自己炫耀时……豫昭帝刘庄心底难免还是生出些许难以言喻的浅淡挫败感。

不多,也就是没忍住骂杨云致一句“记吃不记打”的程度。

上辈子杨云致最后难产而亡,母子二人一起死在了昭阳殿里的产房内,豫昭帝刘庄至死都无法释怀,成了两辈子都难以摆脱的心魔梦魇。

可重生之后,理智却又敦促豫昭帝刘庄不得不尽快叫杨云致怀孕产子,至少也要先把未来的皇太子刘建生出来……杨云致入宫后,豫昭帝刘庄在昭阳殿里做过好几回噩梦,梦里全是大片大片止不住的鲜血与枕边人惨淡的面容,满头大汗地惊醒后,身边却只有杨云致呼呼大睡的侧脸。

豫昭帝刘庄每每于此,都忍不住长长地叹一口气,心头百味杂陈,却也只有一言不发地重新躺回去,把人搂到怀里,闭上眼睛睡下了。

可现在看杨云致总算有点害怕的模样了,豫昭帝刘庄却也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多满意,反而有些淡淡的心疼。

“倒也不怕,”豫昭帝刘庄轻轻环抱着杨云致,抚摸着肩背安抚她道,“朕再从偏锋营里调一个专司医毒的暗卫给你,以后你的衣食住行均从她那里过一道手……绝不会再有上辈子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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