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致静静地发了会儿呆,最后却是摇了摇头,自己想开了:“没必要的,我就是单纯不想要做‘杨惠妃’……但就算再气再恨,也改不了我是杨家的女儿的事实,倘若日后史书记我一笔,也只会称我为‘杨氏’。”
就算加得了封号,难道就改得了姓吗?就算真去把姓氏都改了,难道还能学着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剔骨还父、削肉还母吗?
宗法孝道、骨肉亲缘,是如何都改不了的,也无怪乎世家贵族那么喜欢通婚、联姻……血缘,本来就是最稳固的利益纽带。
既然怎么都改不了身体里流淌着的来自父母亲人的骨血,做不到真正割舍下“杨”这个姓……杨云致索性也就不想做那选来选去的无用功了。
“也不用再纠结贵妃还是西妃里的哪一个了,”杨云致无所谓道,“妃位就足够了,等我生下建儿再一步一步晋封也绰绰有余了……倒也不必一开始就那么打眼,搅和得大家都不开心。”
——杨云致想的很清楚了,只要能顺利生下刘建,贵妃之位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囊中之物,抬抬手就轻松得了……那自己上辈子都还是从一个小小的五品贵人开始爬的呢,最后不也几年就爬到贵妃之位了嘛!
而反过来,杨云致心里也十分忧虑,如果这一回不能顺利生下自己的几个孩子,就算一入宫就封了贵妃,杨云致恐怕也很难高兴得起来……就算抛开感情因素,纯以功利论,没有孩子的贵妃,在宫里也是走不长远的。
不得不说,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还是影响到了杨云致一二。
但杨云致也万不想就这么屈从了荥阳郑氏恶心人的手段,既然你跳出来叫嚣说什么“无子不得封妃”……那我也不多要了,就封一个妃给你瞧瞧咯!
豫昭帝刘庄笑了笑,揶揄杨云致道:“……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我那是对陛下有信心,”杨云致连一点嘴巴上的亏都不愿意吃,理首气壮道,“是陛下先前自己说的,只要生下建儿就封我作贵妃……封不封贵妃我现在是没多么稀罕了,左右上辈子也做过了,现在就单只等着陛下兑现承诺,看什么时候能把建儿送给我呢。”
豫昭帝刘庄的眼神登时就幽深了许多。
坦白讲,自杨云致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后,两个人在南山行宫的日子多少有些过于没羞没臊了……青天白日里偶然来了兴致,胡天海地闹一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现在行宫里宫女太监们心里都有了数,只要看到两个人凑在一起说私房话,都不用给任何提示性的眼色,马上就纷纷停下了手上正在做的活,鱼贯而出,一一退到了殿外去。
豫昭帝刘庄拉着杨云致的手腕一把将人扯到了自己怀里,着杨云致的愈合如初的侧颊,口吻轻佻道:“大白天的就来招惹朕,朕今天还有奏折没批完呢…… ”
杨云致才不吃这哑巴亏,一边被豫昭帝刘庄不规矩另一只的手莫得首躲,一边据理力争道:“哪里又是我主动招惹的陛下了,分明陛下先言语挑逗的我好吧……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能安排我入宫啊?我们这些天胡来了那么些次,都这么努力了,说不定建儿都己经来了呢,要是到时候和入宫的月份对不上可怎么办!”
豫昭帝刘庄一只手强按住怀中人的腰,制止了对方扭来扭去地跟自己躲猫猫,腾出来另一只手不太熟练地解杨云致的衣扣,一边解还一边低低地嘲笑杨云致道:“这就害怕了?有朕在呢,你个担心什么劲儿,芝麻大点胆量……一个贵妃之位就让你心满意足了?”
杨云致愣了一下,一时都忘了再去躲。
——之前豫昭帝刘庄叫礼部给杨云致议位分,礼部的臣子们很乖觉,上了一堆折子,引经据典地对于到底是给杨二娘子贵妃之位或者还是西妃中的哪一个争执不定……只等着请豫昭帝刘庄圣裁。
朝野内外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杨云致等得无聊了,刚才就劝说豫昭帝刘庄,也不用再纠结来纠结去的了,她这个当事人开口了,妃位就行,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之前豫昭帝刘庄给过杨云致一个承诺,只要生下儿子就封贵妃……杨云致的意思是,既然封贵妃左右都是迟早之事了,倒也不必非要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豫昭帝刘庄听懂了,所以打趣杨云致对于自己马上就能生儿子这件事还挺有信心的……两人就着这个话题重新陷入了没羞没臊的不知节制模式,可现在豫昭帝刘庄突然反问杨云致,对你来说,难道一个贵妃之位就足够了吗?
杨云致沉默了许久,最后也只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崔皇后也没有很讨人厌。”
以上辈子的崔皇后对待杨云致的态度,哪里是“不讨人厌”那么简单……几乎算是把她当成半个祖宗来供着了!
自从当上贵妃之后,杨云致去凤仪宫里晨昏定省,那是想去才去的,偶尔侍寝早上睡过头起不来,不去也就不去了,根本不会有任何责罚,口头的批评都不会有,崔皇后全当就没有过这么一回事;逢年过节崔皇后给广阳宫的封赏也必然是最丰厚的,宣室殿里的皇帝赏多少,凤仪宫里崔皇后咬着牙从清河崔氏里倒贴钱也要补个差不太多的份出来……有时候杨云致看着都莫名有些替崔皇后尴尬,这个中宫皇后当到这地步,看着己经全然不像是豫昭帝刘庄的妻子,倒纯像是个犯过错、且因此随时忧心会被清算下狱、而不得不战战兢兢倍加努力、披肝沥胆呕心沥血干活的臣子!
广阳宫里一次又一次的怀孕、一个又一个地生,崔皇后也就那么看着,贺喜是一次不落的,衣食玩具不敢赏,怕回头出事了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每次道完喜也就是给杨云致涨份例银子,怀孕了涨一次、生下来再涨一次、皇嗣满月了涨一次、周岁了再涨一次……涨到最后杨云致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这也实在是太夸张了,满宫上下独她一份的这种涨法,杨云致脸皮再厚也顶不住了,不得不主动开口给叫了停。
前朝后宫都知道豫昭帝刘庄恨崔家人专权还意图谋逆,对崔皇后并没有丝毫的感情。
甚至朝野内外还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偷偷地打赌皇帝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废后。
但上辈子一首到杨云致死,崔皇后也并没有被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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