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隐约察觉到杨明舒背着自己偷偷勾搭豫昭帝刘庄时,杨云致又急又气,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哭了很久……她很愤怒,也很害怕。
从小到大,她输给杨明舒太多次了,她没有信心这次能例外。
人怎么能斗得过天呢?既然父亲、母亲、乃至身边曾经出现过的任何出色一点的人,都觉得姐姐杨明舒要远比自己这个妹妹聪慧明理、大方得体得多……为什么豫昭帝刘庄就不会也这么觉得呢?
凭什么豫昭帝刘庄就不会变心、不会被杨明舒所吸引呢?
杨明舒又聪明,又漂亮,她那么知情识趣……喜欢杨明舒很简单,不喜欢杨明舒的人才很稀罕。
杨云致很难过,也很恐惧。
这份恐惧与不自信折磨得她在这段日子里反反复复地与豫昭帝刘庄吵架,有时候两人吵累了,豫昭帝刘庄气得拂袖而去,杨云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昭阳殿里,会忍不住胡自己吓自己地思乱想:刘庄这回这么生气,他肯定烦透了自己的无理取闹,其实这事真不该跟他吵的,自己是完全不占理的……可是,谁知道刘庄是不是就缺着这么一个“由头”呢?就正是有自己的蛮不讲理衬托,才好显出杨明舒的“通情达理”吧!都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杨明舒既然敢背着自己去勾搭刘庄,还说不好刘庄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正对此乐此不疲呢……他们这对奸/夫/淫/妇,说不定就指着自己的名声再差一点,好给他们一个道貌岸然借口去背着人鬼混呢!
杨云致往往越想越怕,越想越气,她那时候真是恨透了杨明舒,最恨的时候,她甚至想过一了百了,拿把刀子跟杨明舒同归于尽算了!
可杨云致放不下,她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啊……她怎么舍得!
对三个孩子的爱支撑着杨云致修复了几近崩溃的理智,杨云致最终还是重新振作了起来,不再那么“胡搅蛮缠”,也不再那么“不识抬举”,与豫昭帝刘庄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只是情绪上显得木木的,她有意封闭自己,自行地关上自己的眼睛、耳朵,不去听、不去看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任何只言片语。
杨云致是有意无意地同时忽略了杨明舒与豫昭帝刘庄两个人,她半点不想听到关于他们两个的任何事,她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与杨明舒维持着面上岌岌可危的和平,她实在是怕自己哪天听到了什么,会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傻事来!
可豫昭帝刘庄真的很奇怪,他竟然背着杨云致偷偷去替她寻医问药,他还以为杨云致是病了,冯秉也实在是个庸医,他竟然告诉豫昭帝刘庄,说贵妃是生产二公主和七皇子后没修养好,哭得太多,伤了心智,而今才有些郁郁寡欢……那时候离杨云致生龙凤胎己经过去西、五年了!这也实在是牵强附会得离谱!
偏偏豫昭帝刘庄还真走投无路般信了,自此待杨云致更为小心翼翼,两个人都很客气,吵是再吵不起来了,可若真论亲近,甚至还不如之前吵架时……如此不尴不尬地折腾了几个月,杨云致又怀孕了。
上辈子被杨明舒害死前,杨明舒告诫杨云致,下辈子再遇到了她,不许再与她争抢了。
杨云致恨透了杨明舒,但她也依然乖乖认下了这句话。
不是不想报仇,只是太痛苦了……不被选择真的太痛苦了。
——杨云致那时候其实自嘲般在心里想过,上辈子的豫昭帝刘庄其实当真是个体面人,至少没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杨明舒堂而皇之地接进宫里去。
但如果再重来一次,真看着杨明舒靠着那回溯“妖术”把自己上辈子与刘庄美好珍惜的回忆一遍一遍覆盖掉,代替她得到刘庄的宠爱,再生几个孩子……杨云致受不了,她真的会疯的。
杨云致愤怒,但更无力;仇恨,但更畏惧。
杨云致一点也不想再呆在长安这个只会叫她伤心痛苦的鬼地方了,她哭着扑到杨夫人怀里,求着要嫁到杨明舒看不上的太原王氏去……只因她太过害怕知道上辈子自己死后会发生的事情,索性懦弱地先在心里给刘庄判了死刑,好叫自己好受些,我不入宫,不是因为你刘庄更喜欢我姐姐杨明舒,而是我杨云致不爱你了。
杨云致懦弱得只想躲开,因为杨明舒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她每次都偏要挑杨云致最珍贵的东西去抢。
被困在产房里死去活来难产的数十次固然很痛,但在那之前,每一场争执过后一个人孤单地躺在昭阳殿里夜不能寐胡思乱想的每一个夜晚,又如何能不痛呢!
杨云致早都有些痛麻木了。
杨云致不去回忆,只是因为那实在痛得超过她可以忍受的范围了……杨云致不愿意再一次又一次回味咂摸珍视之人被人夺去的恐惧痛苦,所以她干脆自己骗自己,告诉自己豫昭帝刘庄本就是个薄情寡义的狠毒人,不值得自己喜欢,不值得自己记挂……她不爱刘庄,所以就算刘庄变心与杨明舒搅合在一起,她也不痛了。
但现在刘庄站在杨云致面前,告诉她,他从来没有被杨明舒蒙蔽过,他上辈子就把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
杨云致怎能不高兴,又怎能忍住不落泪!
杨云致简首哭得比之前豫昭帝刘庄生气要跟她断个干净时更凶。
本来就微微有些发肿的眼睛现在更是肿得跟个核桃一样,简首要睁不开了。
杨云致也觉得丢脸,低下头不想叫刘庄看到。
豫昭帝刘庄轻轻叹了口气,捧起杨云致的脸,一点一点轻吻掉她眼角的泪珠,叹息道:“朕一首都很聪明,倒不必你多此一举来夸……倒是你,才夸你长了些脑子,现在又如此轻信了,朕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都不多追问两句细节佐证,朕要是骗了你怎么办?”
“你要是想骗我的话,就坚持骗我一辈子好不好,”杨云致哭着抱住豫昭帝刘庄,哀求他道,“你那么聪明,肯定可以骗得我团团转,永远也不要叫我知道……哪天你要是厌倦了我,也不要当面翻脸,就偷偷叫人害死我了事,我什么也不知道,死了也不会很痛苦。”
这话实在是软弱到了极点,杨云致自己也知道,她正常情况下也无颜说出口。
但却当真是上辈子在昭阳殿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杨云致用自己不算聪明的脑子苦苦思索出来的最优解。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不知道杨明舒一次又一次地用回溯的妖术与自己抢夺亲人朋友的爱,不知道杨明舒在背着自己偷偷勾搭刘庄……就算是死在产房里,也只以为自己是倒霉身子不好难产了,舍不得孩子,说不定还当真会托孤给从小到大样样都比自己强的“好姐姐”杨明舒,心里虽然同样也舍不得孩子们,但却不会为此去计较日后照顾他们的“姨母”会不会变成了“继母”,不会计较杨明舒在自己死后入了宫跟刘庄在一起,只是有些遗憾,但也认命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至少没有那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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