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致也是在那些时候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的拒绝,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来说,似乎真的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痛楚一般……
杨云致并无意叫豫昭帝刘庄痛苦,更无心从对方的痛苦中汲取证明自己是在被爱着的养料。
杨云致只是简单的、纯粹的,从对方那痛苦之后无可奈何的妥协与退让里,咂摸出了一两分自己正在被纵容着、被珍视着、被尊重着的“真心”。
只是这一两分难得能让杨云致触摸得到的“真心”,也很快被豫昭帝刘庄一言一行给碾压得粉碎了。
杨云致是一个连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都没有想清楚的傻姑娘,她对自己婚姻、未来的一切寄托都系于夫君本人的良心与道德之上……
而如果这时候你再告诉她,她现在的夫君既没有良心、更也从不信“道德”,她又能如何接受、如何能继续幻想呢?
杨云致不是被打击得一下子就认了命的……她是一步一步被逼得,最后彻底没有法子了。
悬殊巨大的权力地位之差之下,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下共主向她索求她的情爱、她的身体,甚至还有她精神上毫不保留、百依百顺的臣服……
无论是对方是出于还是真心,杨云致都无从拒绝,也无法拒绝。
杨云致只知道,豫昭帝刘庄既无心放她走,那她就永永远远都走不了。
既然走不了,那也别枉作挣扎、自讨苦吃了……杨云致一向自认自己是很“识时务”的,干脆就转移心思,打算去做点别的事情了。
毕竟,人生并非只有情爱二字。
也就只有在想清楚这一点的那一刻,杨云致才豁然开朗,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起自己的前半生、思索起那个少年时期自己一首懒得去想的沉重问题。
——你有没有什么真正特别想做的事情?有没有想过自己此生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杨云致依然还没有想清楚,但她至少知道,如果当初自己嫁的是一个普通人,而今自己或许还可以把未来的一切寄托在对方的良心与道德之上……再不济,也还能有父母兄长与杨家给她兜底。
但她自己现在都己经是中宫皇后了,所嫁的丈夫是当今大周君主、豫昭帝刘庄……她不可能再这么稀里糊涂地拿自己与杨家的未来,去赌一个皇帝的良心与道德。
杨云致无心弄权,她既不喜欢也没有那个脑子和聪慧……但现在的她也急切地需要权力、势力与资源来自保。
但更可怕的是,而今的杨云致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人自己究竟能信谁、不能信谁。
卫临妍可用……或许吧,但那是豫昭帝刘庄对这个人的判断。
杨云致根本记不得自己亦或者杨家跟卫家人有过任何的交情了。
——卫临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里拦下自己说那么一番话,她究竟意欲何为、背后究竟有没有受他人指使……杨云致完全不清楚、无从探查、也无法判断。
非常诡异的是,而今的杨云致发现,自己当下唯一能全心托付信任的,竟然还依然仅仅只有豫昭帝刘庄一个人。
——毕竟,杨云致心里清楚,如果豫昭帝刘庄想要去如何坑她、害她……并不需要用这么迂回曲折的办法。
豫昭帝刘庄想从她身上得到的是她的情爱、她的身体,还有她精神上毫不保留、百依百顺的臣服……赤裸裸的,但杨云致因为看得很清楚,倒也莫名还能咂摸出几分安心来。
杨云致而今是想从皇权之下获得权力以求自保,可她所能依赖的,还是只有皇帝本人。
一个听起来有些好笑、但让杨云致一点也笑不出来的诡异轮回。
杨云致开始借着这个“求学”的机会,如饥似渴地充实起了自己,从一个之前从未了解、甚至都不曾想象过的角度,整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视角,由上至下地悉心审视起这个帝国最完备的官僚体系的运作机制。
——朝廷但凡想要真正做成一件事,最根本的无非人、财、物三件,是而太平年代整个官僚体系、权力争斗都焦点也无非此三样。
人事即政治,人,永远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着。
首先,慈幼堂新建,无论是卫临妍呈上来的内阁与六部的共识,还是豫昭帝刘庄的意思,都是先选福州府为试点,一年后诸事铺开了再缓缓再其余各州府推开,可福州现有一十三县,究竟是这十三个县一起启动,还是在十三个县中再斟而酌之地选出几个先来?
可别小看了这其中的差别,多一个县少一个县、选哪一个县或者不选哪个县,于长安朝廷里这些拍板做决定的统治者而言,好像只是纸面上轻飘飘的一句话、一拍脑袋就能稀里糊涂地随自己心意混过去了……
但最后落到实际里、蔓延地州府上,却是牵涉着万万千千百姓生活、百余名官员的仕途兴衰、乃至于亿万钱粮的流转。
其次,既然有了慈幼堂,那各地州府是不是便该也有专管此事的慈幼堂官?
对此,内阁与吏部给了帝后二人两个建议。
一是首接由州县佐贰官兼任,福州府同知总领福州内慈幼堂相关一应事务、福州府内各县由县丞兼任当地慈幼堂长。
此者优在佐贰官本便是当地官员,有一定在当地任职经验,熟悉本地民情、官场生态、资源分布,行动起来官位高而便于协调钱粮拨付、物资调运、吏员派遣乃至于当地治安配合等等琐事,能利用现有人脉和关系网迅速选址、启动、招募乳母、杂役等一应人员。
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太过于“熟悉”当地了,亲亲戚戚人人情情关关系系,却是需要都察院下手,安排监察御史下去好生督察一番的。
当然,吏部也表示,陛下与皇后娘娘若是对福州当地官员难以完全放心,朝廷里多的是愿意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分忧的臣子……
这便是第二种建议了,可以由吏部选派候补官员或国子监监生作为差遣担任慈幼堂提调官,品级不必多高,如福州府的从七品,其下各县里的正八品即可,但需明确权责,防止来日出现朝廷差遣与当地官员推诿扯皮之事。
慈幼堂新制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开了自己私库、高度关注重点盯着的紧要“项目”,朝廷里暂时留缺的候补官员与国子监监生个个都宣称自己满怀着一腔“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激情,干事创业的劲头肯定是很足的……
不过,人选上嘛,怕还是得是认真斟酌一二的。
不然,说得好听点,是怕这些年轻人过去没有实务经验,不熟悉基层运作“潜规则”,容易被老吏、地头蛇或豪强坑蒙拐骗、阳奉阴违,导致本来是抚绥安民的好政策却莫名变了个味道。
说得难听点,万一选了个连杂草和稻谷都分不清、只一心想着镀个金回来好飞黄腾达的纨绔子弟或者一辈子只晓得死读书的迂腐书生下去,再闹出什么行事过激把当地百姓逼得造反的乐子来……
那可就实在是连带着把朝廷到帝后二人都一起闹得个没脸了。
这些都是杨云致之前从来不曾真正去思考过的问题。
而慈幼堂草创,杨云致要面临的问题还远远不止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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