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对杭灏下这般狠手?”
一旁裹着密不透风的灰衣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十分怪异,如同两块粗糙的砺石在砂纸上用力摩擦,又像被浓烟熏燎过后的残破风箱,嘶哑干涩,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每一个音节都刮擦着听者的神经,令人头皮发麻,从心底泛起寒意。
“明知故问!除了武珩,还会有谁?!
他这毒计,早己备好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只等杭灏一死,或是成了废人,他便会立刻将这盆脏水,结结实实地扣到我的头上!至于罪名?”
杭宣谨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刺耳的嗤笑。
“罪名便是,我这个心思阴鸷之人,处心积虑设下毒局,诱引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武晏沾染上婆罗粉,沉溺其中,毁其心智,断其前程!而后,更是暗中派人将武晏的腿彻底弄断,成了彻头彻尾的残废!让他堂堂怀信侯府,后继无人,断子绝孙!
届时,他武珩便是那悲愤交加、痛失爱子的苦主!
而我杭宣谨,便是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戕害世交子嗣的阴毒小人!自会有那些不明就里、只道他怀信侯府无辜遭劫的蠢货,被这义愤煽动,被这悲情蒙蔽,一股脑地倒向他那边!
便是信王,都必然会帮着他,甚至要好好处置这件事,将他那己经臭不可闻的名声好好修补一二。”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武珩不是那等轻率之人,有盟约在此,他不会如此……”
灰衣人似乎并不相信这一切乃是武珩所为,可刚一开口,便被杭宣谨打断了。
此时的他,没了素日的冷静和端方。
便是当初宫宴失手,杭婉如背叛,都并未让他如此情绪波动过。
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被人玩弄于股掌的屈辱感,在他胸腔中猛烈地冲撞燃烧。
“怎么不会?!”
他狞笑一声,从袖袍中拿出一枚平安锁,狠狠掷在了地上。
金镶玉的平安锁撞击冰冷的地面,发出“铛啷”一声脆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之前就在想,武珩此人心机深沉,便是当初因着大长公主的缘故无法大肆纳妾繁衍子嗣,可既然有了武晏这个儿子,为何不好好教导,反而让其成为了神都内有名的纨绔子弟?难道,他就不怕将来他怀信侯府承继无人吗?
之前不懂,如今却是全然都明白了!
他寄予厚望的,根本不是什么武晏!”
那平安锁,明显是孩子戴的样式,灰衣人捡起那枚平安锁放在手心,眼神凝重。
“你的意思,是武珩在外养有一个外室子?”
这个可能性如同惊雷,炸响在他们自以为掌控的情报网中。
他们竟对此毫无察觉!
嗤笑一声,杭宣谨冷声道。
“何止一个!不过是目前只查到了一个罢了!”
当年,武珩为了他那个好表妹魏氏,与大长公主夫妻离心,闹得满城风雨。
虽因怀信侯府根基深厚,加之圣上初登大宝根基不稳,大长公主为顾全大局,未曾与武家彻底撕破脸面,可武珩也因此被圣上冷落了整整两年!
说到底,那毕竟是天家的金枝玉叶,是圣上的亲姑母!便是那时掌权的是太后,也要给大长公主撑起这份脸面!
外人还以为,他和那魏氏是何等两情相悦,这些年来身边除了魏氏这个侧夫人,连个妾室也无。
如今看来,却不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他用一副情深模样伪装自己,让所有人以为他是一个被所谓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实际上,却是在外头偷偷豢养外室,这外室子不知道有了多少个了!
“你是如何知晓的?能确定吗?”
灰衣人十分谨慎,反复确认道。
“如何确定?如何知晓?
武珩行事,滴水不漏。若非他急着用杭灏这步棋来嫁祸于我,露出了马脚,恐怕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杭宣谨说到这里,眸色中的冷意更甚。
“你可还记得,几日前,西市蕃坊那场蹊跷的大火?”
灰衣人微微颔首
“图安死了。”
他们和图安都有过牵扯来往,婆罗粉的生意,他们自然也都是有涉足过。
“图安死得蹊跷,所以这些时日我一首在暗中派人调查,结果,却意外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怀信侯府的人,在半个多月前来找过图安,从他这里配了份药方。
那是,专治小儿哮症的奇药!”
怀信侯府,哪里有什么小儿呢?
武晏房里侍妾都好几个了!
“我的人顺藤摸瓜,花了大力气,查到了一处城郊别院。你说奇不奇怪,这别院,居然是在魏氏的弟弟魏行真名下,别院就在城郊青萝山下。里头,住着一个带着幼童的妇人,深居简出,仆从不多,但个个都是练家子!那孩子……约莫西五岁年纪,脖子上,就挂着这么一枚平安锁!”
杭宣谨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残酷快意。
“而继续往下查,就发现,每隔一两月,魏行真总是会前往青萝山方向散心或祈福,一去便是半日。我起初以为那是他的外室,结果,当见到那孩子的画像时,我却什么都明白了……
那孩子,长得和武珩有五六分像!”
“魏行真居然会帮着武珩做这事?”
这可等于背叛了他姐姐。
对此,杭宣谨却不以为然。
“他如今的荣华地位,都是武珩给的,自己和家族的前程,同亲姐姐比起来,那可是重要多了!”
什么姐弟情深,哪里有荣华富贵来得重要?!
“那妇人……是何来历?” 灰衣人嘶哑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查了。身世清白。自称是丧夫的商户遗孀,带着幼子投奔远亲。她那亡夫的身份,更是查无此人!我怀疑,她根本就是武珩早年就秘密安置下的棋子,甚至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武珩的身份。她只负责养育那个孩子,定期接收丰厚的供养,活在武珩精心编织的幻梦里。”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讽刺的弧度。
“想想看吧,一个被精心挑选、甚至可能被刻意制造出合适身份的女子,如同豢养在精美笼中的金丝雀,全然不知自己和孩子存在的真正意义,只负责将那个流淌着武珩血脉的希望一点点养大。
而如她这般被藏匿在暗处的女子和孩子,或许在神都的某个角落,甚至在大昱的某处州府,还有许多许多。
武珩只需在暗处,如同欣赏精心培育的花木,看着他的希望们悄然成长。至于明面上那个叫武晏的废物,那个被所有人鄙夷唾弃的纨绔子弟?不过是他用来迷惑对手、转移视线、必要时还能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的完美弃子!
必要之时,这弃子更能成为他发动致命一击、铲除异己的完美借口!”
而这般伎俩……
杭宣谨幽幽看向灰衣人。
“就像,谁能猜到,灏儿不是我的骨肉,而你,才是他血脉相连的生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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