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说完，老鬼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了他的眼睛几秒，确定秦淮不是在说笑，这才低下头看着碗里茶水升腾起的热气，心情复杂的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和秦淮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从他被许一城送去基地的那天晚上，老鬼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年轻人。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总感觉秦淮这个吊车尾身上藏匿着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极其独特，就像是他见过的戴老板一样，不，甚至比戴老板身上弥漫出来的气场还要强大。
之所以在那么多人中选出了秦淮，老鬼也其实也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
论身体素质，秦淮只能算中等偏上，论基础技能，无论是枪械，射击，制作还是其他，这个年轻人属于灵气足但手法不过硬的那种，对于他偶然表现出来的惊艳，在长久的训练生涯里并非罕见。
但秦淮给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他是真的无法做好那些训练项目？
老鬼认为不尽然，应该解释为他不想，若是他想，一定能够做的比其他人都要好，可他偏偏就是个懒散的性子，就是不愿意做到精益求精。
有的时候老鬼一度猜测秦淮在东京学习的时候，有过日本特务机构的秘密特训，但多方调查之下，就连他去过几次春の屋都弄清楚了，是真的一点其他的痕迹都没有。
这怎么解释？根本没办法解释，要不然只能归结于秦玉琨的强大遗传？
有什么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么解释好像更合理一些。
老鬼的计划，是想把秦淮送去日本人内部，打造成一颗死死钉在日本核心部门的钢钉，这也是戴老板在得知具体情况之后下达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付出再大，也要顺利的将秦淮送进日本人的怀抱，成为第二个满洲老酒。
谁知道计划刚刚进行，秦淮就做出了异于常人的判断和行为，省去了不少他认为必要的过程，还达到了同样的结果。
老鬼能感觉的出来，秦淮不是真的纨绔子弟，在相处的这半年里，他能感受到秦淮那副吊儿郎当的性格之下，一样藏着滚烫的鲜血。
所以，老鬼不认为秦淮是真的叛逃，而是从某些细微处察觉到了他的计划思路，于是十分默契的完成了这件事。
但。
现在的老鬼有些迟疑，或者说是不确定，他不确定秦淮这个人的内心，到底还有没有家国民族，还有没有炎黄龙魂。
良久。
老鬼一口气喝完破瓷碗里的茶水，啧了一声，抹掉嘴角的茶渍，十分认真严肃的低声问道：“所以，你当真认为日本人靠得住，弃家国大义于不顾，要做一辈子汉奸走狗，落下一个万世抬不起头的骂名？”
秦淮耸了下肩膀，无所谓道：“有何不可？你们现在能拿日本怎么样？是武汉光复了，还是南京光复了？”
这句话一出，气的老鬼恨不得当场宰了这个小畜生，怎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秦玉琨的种就如此稀烂？
“你意已决？”老鬼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秦淮认真的点点头：“我意已决！”
“好，好，好，秦玉琨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我这就去问问你爹，当初为什么不把你给直接掐死抛尸荒野，非要送去日本，现在好了，他的一世英名全毁在你的手里，你们秦家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忠义功德，全部都会因为你的选择蒙上耻辱，还有你的几个姐姐，自此风光不限，将会受尽凄苦，你们秦家算是彻底完了。”
“谁说的？”秦淮也是一口喝掉碗中茶水，侧脸看向老鬼，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怎么？你还想把我留在这里？秦淮，你可别忘了我是谁，我能悄无声息的进来，同样可以全须全尾的离开，就算外面有一整个宪兵队，一样拦不住我，要是不信，你大可试试。”
“呵呵呵，教官，你是不是太自信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哪些人是你的手下，两相对比，教官你们毫无胜算。”
“秦淮，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决意要成为日本人侵略我们民族的足够和刽子手？你有没有想过东北被占领时牺牲的我军战士，你有没有想过淞沪会战时被打光的76军和所剩无几的川军桂军等各地支援来的我军战士，你有没有想过金陵城六日六夜屠杀，那可是三十万人呐，足足三十万，整个满洲，华北，长江沿线，包括现在的华南地区，山河破碎，国将不国，日本人的屠刀之下，除了我们这些当兵的，绝大多数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是，你是在日本求学没有亲身经历这些，但这些罪证就摆在那里，千年万年都不会被磨灭，面对这种毫无人性的日本人，你不仅不为国家民族出力，还要助纣为虐？”
老鬼越说越气愤，越说越难以控制内心汹涌的愤怒，以至于拿着茶碗的左手用力过猛，“咔”的一声，直接把茶碗捏成了数瓣。
瓷片划开老鬼沧桑的手掌，一道殷红的鲜血从碎片边缘往下流淌形成了一条赤红长河，随着一滴滴鲜血滴落地面，坠入泥土表面的灰尘之中溅出了一股马踏胡虏千军万马杀倭寇的壮观画面。
瞥了一眼老鬼手里的血渍，秦淮放下手里的茶碗，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有些微微动容的点燃，深吸一口，才缓缓平复心情。
“这个汉奸我是当定了，但，我不会助纣为虐。”青烟缭绕间，秦淮淡淡了说道。
“嗯？什么意思？”差点就爆炸的老鬼瞬间冷静下来，死死盯着秦淮问道。
秦淮再次深吸一口烟，仰着头边吐烟边说道：“没什么意思，你只需知道，今天你和你的人一个都走不出静安寺，而我会踩着你的尸体，真正进入到日本人谍情机关的核心。”
“什...什么？”
老鬼心脏猛的一颤，整个身子瞬间坠入冰窖，如有芒刺在背，全身的汗毛顿时竖起，整个人也进入到最高级别的警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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