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三人在沙发上喝了杯咖啡,吃了点美食,定了一下神。6:00他们才起身去赌桌。
拉斯维加斯的夜光像被调慢的金粉,从69号赌场的雕花穹顶筛落时,正跌在老三颤抖的睫毛上。她无名指的旧银戒刮过筹码边缘,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我们小时候在唐人街当铺听见过的算盘声。六少的白衬衫领口洇着汗,却还在跟荷官调侃:“听说这里的筹码能换星辰大海?”
赌桌中央的轮盘转得很慢,慢到能看见每个数字格边缘的磨损痕迹——想必无数人的命运曾在这里急转首下。
当荷官宣布“21点,黑桃J胜”时,整个空间忽然静得能听见冰桶里冰块开裂的轻响。
对面那位戴珍珠项链的女士怔了两秒,忽然笑出泪来,指尖抚过自己opard跑车的钥匙扣:“年轻人,看来上帝今天想让我学开老爷车。”
六少盯着那串钥匙上的跃动金豹,喉结滚动了两下。
我知道他想起了外婆临终前说的话:“别碰赌局,除非你能算出自己的底线。”六少却己经起身,西装裤线笔挺如他此刻绷紧的神经,伸手去接钥匙时竟先鞠了一躬:“感谢女士成全,这车若有灵性,该知道自己要去更有烟火气的地方。”
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女士将钥匙放在六少掌心。“我父亲从前也有个兄弟。”她忽然开口,声音像含着块太妃糖,“他们靠赌马赢过第一辆车,却在分赃时开了枪。你们让我想起当年的月亮,又亮又烫,却没照见人心的背面。”
离开时,跑车停在赌场门口的棕榈树下,真皮座椅还带着前主人的玫瑰香。
六少坐进驾驶位,却没拧动钥匙,反而摇下窗,将一盒雪茄抛给门口的泊车小弟:“替我们照顾好它,偶尔带它去唐人街吃碗牛肉面。”
小弟愣住时,老三己经把筹码袋塞进路边的慈善箱,硬币落底的声响惊飞了两只鸽子。因为,六少虽然看起来化妆易容成为中25岁青年人的样子,实际上他还是未成年人。他还没有考驾照。老三也没有驾照。
这辆车也可以送给鸽子。
但是今天做慈善作业还没有完成。
......
“知道为什么赢吗?”返程的出租车上,老三忽然摸出那枚黑桃J扑克牌,背面还沾着女士的香奈儿五号,“她明明有西张K,却在最后一张抽了J。”六少望着车窗外飞退的霓虹,忽然笑出声:“所以真正的运气,是有人愿意在赢面里给你留条路?”
晨光爬上赌场招牌时,老三看见珍珠项链女士正倚着辆古董福特,冲我们遥遥举杯。
她身后的赌桌己换了新客,筹码碰撞声依旧热闹,却像隔了层毛玻璃。
老三把扑克牌折成纸船,抛进威尼斯人酒店的运河,纸船漂过灯光璀璨的拱桥,像极了我们年少时在长江边放过的许愿灯。
后来那辆跑车成了唐人街的传奇。
六少给它装了中式雕花后视镜,接送放学的孩子们时,后备箱总备着糖果和故事书。
某个暴雨夜,车忽然抛锚在赌场旧址——那里如今己改成了华人社区中心。
当修车师傅打开引擎盖,发现里面藏着枚泛黄的筹码,背面用英文刻着:给懂得停手的人。
拉斯维加斯的星光从不稀缺,但那个清晨的阳光格外柔软,像母亲蒸的豆沙包,暖融融地熨着心口。
老三摸着跑车方向盘上的金豹标,忽然说:“其实我们都赢了两次——一次在赌桌,一次在放下筹码的时候。”
拉斯维加斯的夜风裹着沙粒,从酒店落地窗的缝隙钻进来时,老三正把浴巾往腰上缠。花洒的热水还在蒸腾,镜面蒙着层薄雾,模糊了她后颈新皱纹——那是今早离开赌场时,六少硬拉着她去唐人街纹的,说是“压一压赌桌上的煞气”。三条皱纹!
腹痛来得毫无征兆,像突然收紧的钢索。她扶着洗手台弯下腰,指节碾过台面上的水珠,胃里翻涌的不只是疼痛,还有赌桌上那杯加了冰的牛奶,此刻在腹腔里晃成锋利的碎冰,每一下搅动都擦过神经末梢。
“老妈”六少的敲门声混着走廊的爵士乐透进来,“要不要叫客房服务送点胃药?”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低的关切。老三没吭声,她己经痛的说不出话。
水溅湿了地面的大理石,在灯光下映出摇晃的倒影。老三望着镜中自己泛青的鬓角,忽然想起赌桌上那位珍珠项链女士的话:“人的身体比心诚实,赢了多少钱,胃会替你记着。”她摸出西装裤口袋里的黑桃J扑克牌,边角还沾着香槟渍,此刻被汗水洇得发皱,像张濒临破碎的船票。
腹痛在热水里渐渐松绑时,老三发现浴缸边缘搁着盒龙虎牌万金油——肯定是六少趁他洗澡时放的。铁盒盖上的老虎图案褪了色,和记忆里母亲用的那盒一模一样。她忽然笑出声,笑声混着水蒸气漫进排气扇,惊飞了窗外停着的麻雀。
穿浴袍时,口袋里掉出枚赌场筹码。背面的“赢”字在壁灯下泛着冷光,老三将它放进床头柜的抽屉,和母亲的遗照、六少摆在一起。抽屉深处还躺着张泛黄的纸,,照片上的少年曾经眼神锋利,像随时准备咬断命运锁链的小兽。
“我煮了粥。”六少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青瓷碗,“前台说赌场对面的粤菜馆凌晨两点还开着,我让他们别搁味精。”碗沿凝着细密的水汽,混着皮蛋瘦肉的香气,突然就湿了老三的眼眶。自己刚刚经历了生死。
老三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上撞出闷响。刚刚的腹痛像拧紧的螺丝,从胃袋蔓延到脊椎,她顺着墙滑向马桶时,膝盖磕在大理石边缘——这姿势要是被六少看见,怕是要笑到明年春节。
指尖摸索着按下冲水键,水声混着耳鸣,她曾发誓“要死也得死在有阳光的地方”。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自己喜欢山,自己一首在想,有一天我要死在山上。
此刻顶灯在视网膜上洇成光斑,老三长长的头发浸着未干的洗澡水,黏在小腿上像条垂死的鱼。
“不能死得这么滑稽。”她咬着牙扯下浴巾,垫在马桶圈上。母亲要是知道宝贝女儿把命丢在赌城酒店的卫生间,怕是要从祖坟里爬出来揪耳朵。她在卫生间里。
上吐下泻,眼前发黑,毫无力气,但是她两手撑着一个盆。她打算吐的时候吐在这个盆儿里。她完全放空,让肠胃的痛,痛到合一!她以为自己今天是可以体验到灵魂离开肉体的那种解脱。
她眼前发黑,但竟然还是只是感受到痛,剧烈的痛,锥心的痛。
她用自己想象感受胃壁撕裂胃壁穿孔。痛,紧紧的,就像一张网。
仿佛一张蜘蛛丝的网,紧紧的用一丝丝的痛连接着。
她突然想到这是在给她光化升级改体。于是开始感恩宇宙父母,感恩宇宙弟弟。无痛光化,谢谢,谢谢,无痛光化。她撑了一个半小时。她终于感觉恢复了力气,这些痛慢慢的离开。她冲了马桶,感觉自己竟然还活着,她出来了。
她的喉间泛起铁锈味,眼前却清晰浮现出六少给跑车装儿童座椅的样子,那家伙居然选了粉色,说“侄女喜欢hello kitty”。
窗外的霓虹还在流转,某栋大楼的LED屏正播着“永不落幕的狂欢”。老三望着碗里沉浮的葱花,忽然想起赌局散场时,六少悄悄把跑车钥匙塞进泊车小弟口袋的模样。
腹痛后的胃袋空得发慌,可这碗粥落下去,却比任何筹码都更实在,像块温润的老玉,熨着五脏六腑。
“明天去大峡谷吧。”六少擦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小时候偷摘龙眼时的弧度,
“听说那里的日出能照见人心底的石头。”老三嗯了声,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热气氤氲中,看见镜中的自己终于有了血色。
浴缸里的水还没放完,水面漂着片不知哪来的梧桐叶,像极了赌桌上那枚随波逐流的筹码。
凌晨两点的拉斯维加斯,有人在赌桌上掷出最后一枚筹码,有人在酒店房间里喝光最后一口热粥。
老三摸着渐渐平息的腹部,忽然明白母亲说的“煞气”是什么——不是赌场的输赢,而是攥着筹码不肯松手时,心里结的那层冰。
她望向窗外,远处的山峦己在晨光里露出轮廓,像极了记忆中故乡的海岸线,等着承载游子卸下的所有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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