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来得突然,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便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裴砚舟站在绣楼檐下,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他微微仰头,空洞的双眼望向天空的方向,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雨丝拂面的凉意。他抬手拂去额前的水珠,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内侧若隐若现的星纹刺青。
"这位公子,外面雨大,不如进来避一避?"
一道清丽的女声从绣楼内传来,如清泉击石,悦耳动听。裴砚舟循声转头,虽然目不能视,却能感知到声音的来源。他微微颔首:"多谢姑娘好意。"
踏入绣楼,一股淡淡的幽兰香气扑面而来,混合着墨香与丝线的气息。裴砚舟能感觉到说话之人就在不远处,他拱手行礼:"在下裴砚舟,打扰姑娘了。"
"裴公子不必多礼。"女子声音轻柔,"我是这绣楼的主人,苏挽晴。"
裴砚舟听到她声音中带着一丝虚弱,像是久病之人特有的气息。他正欲开口,却听苏挽晴轻咳两声,随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似乎她用手帕掩住了口鼻。
"苏姑娘身体不适?"裴砚舟关切地问道。
"老毛病了,不碍事。"苏挽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裴公子眼睛不便,却能听出我身体有恙,真是敏锐。"
裴砚舟微微一笑:"目不能视,其他感官自然敏锐些。姑娘声音清丽,只是气息稍弱,想必是气血不足之症。"
苏挽晴似乎有些惊讶:"裴公子懂医术?"
"略通皮毛。家父生前是郎中,耳濡目染罢了。"裴砚舟答道,随即听到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似乎是苏挽晴在移动位置。
"裴公子请坐。"苏挽晴指引道,"小桃,上茶。"
裴砚舟摸索着坐下,手指触到桌面上精致的绣花桌布,针脚细密整齐。"苏姑娘绣功了得。"他由衷赞叹。
"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苏挽晴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我身子弱,不能像其他姑娘那样出门游玩,只能在这绣楼里做些针线活。"
裴砚舟正欲回应,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小姐!"一个年轻丫鬟的声音响起,"秦将军派人送信来,说三日后就能到城了!"
苏挽晴的声音顿时变得复杂:"知道了,小桃。"她转向裴砚舟,"抱歉,裴公子,家中有些琐事。"
裴砚舟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变化:"秦将军是?"
"我的未婚夫。"苏挽晴轻声道,"三年前出征北疆,如今终于要回来了。"
裴砚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他勉强笑道:"那要恭喜苏姑娘了。"
雨声渐小,裴砚舟起身告辞:"雨势己弱,在下就不多叨扰了。"
"裴公子且慢。"苏挽晴忽然道,"我看你衣衫单薄,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不如等雨停了再走?"她顿了顿,"我新得了一把古琴,若公子不嫌弃,可否为我品鉴一二?"
裴砚舟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心中那份莫名的亲近感:"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挽晴命人取来古琴,纤指轻拨,一曲《流水》从指尖流淌而出。裴砚舟闭目聆听,虽然看不见,却能想象那双在琴弦上跳跃的玉手,以及抚琴人专注的神情。
曲终,裴砚舟由衷赞叹:"苏姑娘琴艺精湛,此曲如清泉出谷,令人心旷神怡。"
"裴公子过奖了。"苏挽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听说公子文采斐然,不知可否为我诵读一首诗?"
裴砚舟沉吟片刻,缓缓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元稹的《离思》。"苏挽晴轻声道,"公子为何选这首诗?"
裴砚舟微微一笑:"只是觉得应景。苏姑娘即将与未婚夫团聚,想必心中也是'取次花丛懒回顾'吧。"
苏挽晴没有立即回答,片刻后,她轻叹一声:"裴公子,你可相信命运?"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裴砚舟一怔:"苏姑娘何出此言?"
"没什么。"苏挽晴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只是有时候觉得,人生如棋,我们都是被摆布的棋子。"
裴砚舟正想追问,忽然听到苏挽晴惊呼一声,接着是茶杯落地的碎裂声。
"小姐!"丫鬟小桃惊慌地喊道。
裴砚舟立刻起身:"苏姑娘怎么了?"
"没、没事。"苏挽晴的声音虚弱,"只是突然头晕..."
裴砚舟循声摸索过去,在触到苏挽晴手腕的瞬间,两人同时一震。裴砚舟感觉到她手腕内侧有一个凸起的纹路,形状竟与自己袖中的星纹刺青一模一样!
"你..."裴砚舟声音微颤,"你手腕上..."
苏挽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轻轻拉起裴砚舟的袖子,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枚星纹刺青时,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苏挽晴的声音充满震惊,"我从小就有这个胎记,大夫说这是罕见的星纹痣..."
裴砚舟心跳加速:"我这是十年前突然出现的,当时我刚刚失明..."
两人沉默良久,雨声再次变大,敲打着绣楼的窗棂,仿佛在诉说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裴公子,"苏挽晴最终打破沉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说,这会不会是某种...命运的连结?"
裴砚舟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自己突然失明的同时,手腕内侧莫名出现了这枚星纹刺青。郎中们都说不出所以然,只当是某种罕见的皮肤病。
而现在,他竟然遇到了一个有着相同标记的女子。
"苏姑娘,"裴砚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可知道,这星纹代表着什么?"
苏挽晴摇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轻声道:"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有这个胎记,我的身体就一首不好。大夫说..."她顿了顿,"说我活不过双十之数。"
裴砚舟心头一震。他今年二十有五,而听声音,苏挽晴不过十七八岁年纪。
"不会的。"他下意识握住苏挽晴的手,"一定有办法..."
就在这时,绣楼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洪亮的男声传来:"挽晴!我提前回来了!"
苏挽晴迅速抽回手:"秦远哥哥..."
裴砚舟转向声音来源,听到沉重的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来人身材高大,即使看不见,裴砚舟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军人气息。
"这位是?"秦远的声音带着警惕。
"这位是裴砚舟裴公子,方才避雨在此。"苏挽晴介绍道,"裴公子,这是我的未婚夫,秦远将军。"
裴砚舟拱手行礼:"久仰秦将军威名。"
秦远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盲眼书生,目光最终落在他与苏挽晴之间不自然的气氛上。他大步走到苏挽晴身边,握住她的手:"挽晴,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又发病了?"
苏挽晴勉强一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秦远转向裴砚舟,语气生硬:"多谢裴公子陪伴内子,如今雨停了,我派人送公子回去吧。"
逐客之意明显。裴砚舟识趣地告辞,临走前,他感觉到苏挽晴的目光一首追随着自己,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
走出绣楼,雨确实停了,但裴砚舟的心却如同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淋得湿透。他摸着手腕上的星纹刺青,心中涌起无数疑问。
这神秘的标记,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何会同时出现在他和苏挽晴身上?而那个关于"活不过双十"的预言...
裴砚舟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与苏挽晴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己经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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