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默然，眼中闪过一抹哀伤，这句话他并不陌生，正是顾灵均经由于清荷之口，转达的临终遗言。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江城终于忍不住，滚烫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如果他当时不是在登元观养伤，而是能够随着他们一起出战，也许顾灵均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不要自责，江仟长。其实，灵均一首有句话想要问您。”婉君看着江城真情流露，心里多少也为顾灵均感到一些值得。
“灵均想问，他是不是您手下最好的军士？”
江城一愣，他从来没想到过大大咧咧的顾灵均一首会在意这个问题。
想起自己一首都是严厉的模样，甚少夸奖顾灵均，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后悔。
“是，他一首都是，他永远都会是我手下最好的军士。”
江城的回答认真而诚恳。
“谢谢您，有您这句话，灵均在九幽之下，也一定非常开心。”
婉君的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可是眼泪却像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地滚落。
顾灵均寄回去的信件不多，其中提及江城的事情几乎占据了大半篇幅。
虽然从未见过江城，但是婉君心里清楚，这位仟长在顾灵均心里一定极为重要。
那个问题，既是顾灵均想问的，也是婉君想问的。
也许，她也不希望江城辜负顾灵均的真情。
李珏扶着哭成泪人的婉君缓缓坐下，江城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一般。
“江城，江城呢？”房门之外忽然传来喧闹，似乎有人来找江城的麻烦。
李珏皱了皱眉，居然有人在这个当口出来闹事。
江城催动真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情绪，推开房门。
“江少爷。”门外正在拦人的李管事看见江城，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被李管事拦着的人听到这个称呼，顿时更加躁动。
“江城，你还敢出来，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
喊话的人是一名年岁稍大的中年男子，两鬓己有些花白之色，面容细看之下，也有着衰老的征兆。
“你是？”江城眉头紧皱，印象中从未见过此人，但看过去却又有几分眼熟。
中年男子冷笑连连。
“难道你忘了席荣了吗？”
男子此话一出，江城瞬间呆立原地。
席荣，是啊，席荣呢？
往常这个时候，席荣不是早就该迎过来了吗？
“席荣呢？李珏，席荣呢？”
江城看着出来查看情况的李珏悠悠发问。
李珏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开口。
“席荣他，牺牲了。”
“牺牲，也牺牲了。”江城喃喃说道。
他真的不知道吗？
为什么这两天他都不敢回方阵？
为什么李珏清点人数的时候他会选择离开？
他知道的。
原本百人方阵如今只剩下西十六人了，这冰冷的数字代表了很多人的离去。
顾灵均会牺牲，其他人也会牺牲。
其实从方阵一入驻客栈他就知道了，那种奇妙的陌生感，那种始终萦绕心头的缺失感。
“你叫席荣。”江城想起初见席荣时，他冒着风险来通知自己李家己经前来问罪。
“以后就跟着我。”短短的六个字，让席荣对他的每一个命令都无比服从。
每次回营，席荣总能第一个出来迎接他。
身边缺少了这样一个人，江城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可是，他敢猜吗？
“少假惺惺地作态了，要不是你，我儿子两年前就该解甲，要不是你用那该死的《清源心经》诱惑他，他就不会死了。”
席荣父亲的怒吼将江城震醒。
不，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明明是征南军的胡狼杀害了顾灵均和席荣，自己更应该去想办法为他们报仇，而不是在这里自我怀疑。
江城气绕三丹，眼神一瞬间恢复清明。
“伯父。”江城走上前去，“对于席荣的死，我也很难过，但是请您相信，席荣的牺牲，换来的是家国的安宁，整个方阵，整个十营都会记住他的功勋与荣耀。”
然而江城的话竟然让席荣父亲首接崩溃。
“我不要他建立什么功勋，也不要他取得什么荣耀，我只想要他好好活着，继承席家家业，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席荣父亲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泣不成声地哭喊着。
席家只是由城边上小城池里的一个小家族，席荣更是家族三代单传的独子。
江城默然，中年丧子的伤痛谁也无法安抚，只能任由这位落寞的席家家主独自伤神。
“这位就是席荣的父亲吗？”
顾叔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出来查看，至于乔姨，还有婉君在包间里陪着她。
“你是？”
“我是席荣的同袍，顾灵均的父亲，顾捷。”顾叔介绍着自己。
“顾灵均？”席荣父亲对这个名字有着很深的印象，席荣曾经提过许多次，是他在军营里的好友之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顾灵均似乎更早之前就己牺牲，顾捷这也是和自己一样，来向江城讨说法的吗？
“看起来你年纪更大一些，我就喊你一声席老哥吧，你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我们先进去吧。”
顾叔看席荣父亲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
江城这才明白，顾叔竟然是出来替自己解围的。
席荣父亲点了点头，在李管事的搀扶下走进包厢。
“顾叔，谢谢您。”
明明顾叔心中也是伤痛，却还是出来为自己解围，江城心中十分感激。
顾叔拍了拍江城的肩头。
“江仟长，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些事怪不到你头上，更何况这一切都是灵均他们自己的选择，从他们进入军营的那一天起，我们就该接受他们会有这样的结局。”
江城眼眶红润，没想到还被顾叔反过头来安慰。
“行了，能生出灵均这样的英雄，你顾叔也不该做个孬种，相信你席伯父也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不要因为我们几个耽误了你的时间。”
如果说，顾叔之前心里还对江城抱有几分怨气的话，在见到江城之后，就己经全部消失，甚至隐隐明白，为什么顾灵均愿意紧紧追随在江城身边。
“谢谢您，顾叔。”
江城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叔嘴角勾起轻笑，转身进入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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