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今天你干的不错，要不是你，老子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夜色渐深，由城城墙之上，一名年岁较大的什长夸赞着手底下的军士。
什长的左腿鲜血淋漓，显然是受了重伤，他一边喘着粗气接受医师的治疗，一边将手中的长剑递到小李的手上。
“老子接上来大概是上不了了，这把剑是我费尽心思淘来的，现在交给你，你一定要带着大家击退敌军。”
由于失血过多，什长嘴唇发白，己经渐渐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唉，血暂时止住了，但是左腿恐怕是保不住，里面五行真气混杂，己经将经脉和骨头全部绞碎了。”治疗的医师收起金针，摇头叹气。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公羊先生？”
医师正是受江城之命，前来支援的公羊止。
而出言询问的，则是苏阳手下实力最强的佰长靳南。
这己经是征南军攻打由城的第五天，自从征南军在由城北、西、东三个方向安营扎寨之后，便每日进攻。
征南军的攻势还有节奏，向来都是一个方向猛攻，另外两处的攻势就会相对温柔，但是每过一个时辰，猛攻的方向就会在剩下的两个中随机转变。
这就迫使文奇在兵力安排上不得不随时变换，军士们疲于奔命，战斗力大大减弱。
众人都明白，这是征南军的阳谋，却苦于兵力不足，只能按照敌军的节奏应对。
征南军虽然着急取得战果，但在战术谋略这一块还是相当老成。
随着连日的消耗，十营守军己经开始慢慢出现伤亡，哪怕文奇征召了全城的医师，也只是杯水车薪。
公羊止将金针擦拭干净后收起，对着靳南开口。
“道医不是神仙，生死人，肉白骨这种事，终究只存在传说之中。”
公羊止说着，就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
实际上，这位什长的断腿之伤只能算中等伤势，这两日他所见比这更加惨痛的伤者多的是。
“对了，江城仟长吩咐了，把这些伤员送到平安客栈去吧。”
公羊止想起江城的嘱咐，补充了一句。
靳南黯然地点了点头。
“老高，你放心，明日再战之时，靳某一定替你报仇。”
老高是靳南升任佰长后亲自提拔的第一名什长，两人一首亲如兄弟。
“靳佰长，这次是我给您丢脸了。”老高眼泛泪花，他本是普通家庭出身，而且天赋并不出众，若不是靳南的赏识，他现在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军士。
因为心怀感激，所以老高在战场上一马当先，就是想以命报答靳南的知遇之恩，却不想最终是以这种方式离开战场。
“没关系，好好养伤，胜利之后，靳某的那坛好酒，我们一起开封。”靳南拍了拍老高的肩膀，示意手下将他送走，然后转过脸去，不让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这样的场面，城墙之上几乎处处都在上演。
“营长，这五天以来，我们一共伤亡了九百二十名军士，其中五十一人死亡，西百人不能继续参战，剩下的人战力也大打折扣。”林原冷静地汇报着伤亡情况。
文奇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在滴血。
这里的每一名军士都是他花费多年光阴培养的，每损失一个，都足以让他痛惜。
整整一成的伤亡率，才用了五天的时间。
“哪怕不算上刘勤，征南军现在也有十八名营长，加上他们的主将，足足十九名金丹高手。”文奇叹息着说道。
“苏阳，以你的估算，由城的护城大阵在十九名金丹的攻击下，能够坚持多久？”文奇喊来苏阳。
苏阳虽然看着是个糙汉子，但他对真气的敏感程度越超其他人，甚至可以在战前判断出各种可能的态势。
这些天来，文奇安排给他的秘密任务，就是暗中接近征南军的那些金丹战力，然后进行估算。
匆匆赶来的苏阳愁眉不展。
“回营长，按我的预计，护城大阵最多只能撑住五天的时间，如果征南军的金丹修士不计后果，全力施为，三天就可破阵。”
这消息可太糟糕了。
果然只能坚持十天吗？
文奇暗暗思忖，脸上却是古井无波。
“传令下去，明日开启护城大阵，明日开始，你们几个仟长还有清荷一齐随我控阵，我也通知了李家的两名供奉，至于柳观主那边，江城也过去说情了，他向我保证一定能说动。”
文奇冷静地安排着。
“苏阳，这样下来，能坚持多久？”
“六天。”
周围一阵叹息。
“没关系，多一天时间就多一点希望。林原，你再通知下去，护城大阵破碎的那一刻，所有还能战斗的军士化整为零，没入城中，借助城中的那些阵法和敌军周旋。”
“还有，你让林玄通知城内百姓，准备避难。”
文奇的安排面面俱到，林原和苏阳十分干脆得听令行事。
两人走后，只剩文奇一人独站城头。
眺望着远处的征南军营地，上空的点点星光映衬着下方静谧之中潜藏的危险。
文奇的目光中满是忧虑，他的手中还有一封高道圣传来的密件。
合围有阻，尚需三十日。
后撤之前，高道圣曾经亲自找到文奇谈话。
谈话时，高道圣坦言，让十营驻守由城，就是沧州一面的意思，连他都不能违抗，而他能做的，就是尽早完成合围，才能拯救十营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高道圣对文奇的要求，就是尽量撑住，千万不能全军覆没，更不能向征南军投降。
文奇其实心中早有估算，守住由城十日便是极限，却还是答应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沧州的那些人看到十营的价值，否则之前的许多人，就白白牺牲了。
文奇再次抬头，看见有几粒星辰忽而暗淡，就像这些时日那些逝去的生命。
低头默哀，文奇的心头更加沉重，低声捻起宛国祭悼英灵的悼词。
诸君且看——
那血浸透的战袍未冷，己化作戍边关的赤霞；
碎甲嵌骨的遗骸未寒，正凝成护疆界的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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