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韦贵妃身边那个纤细的身影。
李世民的目光也随着李慎的话，悠悠转向侍立在韦贵妃身侧的陆清涵。
就在殿内众人还没回过味儿的当口，这位以威严著称的帝王，竟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阵响彻殿宇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啊！朕的纪王！哈哈哈哈！”
李世民笑得身体都微微前倾，手不自觉地拍了一下大腿：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小子平日里看着温吞，这护短的时候，倒还真有几分男子汉气概！哈哈哈！”
面对自家父皇这堪称捧腹大笑的嘲弄，李慎只觉得更加委屈，那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忍不住低声抗议：
“父、父皇……有那么……那么好笑吗？”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出来的。
不料，李世民的笑声非但没停，反而像是被戳中了更大的笑点，那阵爽朗的笑声瞬间拔高，更加奔放。
他一边笑一边指着李慎，几乎要笑弯了腰：“哈哈哈哈！有！太有了！哎呦喂，笑死朕了……哈哈哈！”
眼看着这位九五至尊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失态”，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李慎只觉得脑门嗡嗡首响，太阳穴突突地跳。
忍无可忍之下，他终于带着七分无奈三分自暴自弃，几乎是跺着脚嚷道：
“哎呀！行了行了！父皇！那低碳钢，儿臣给您！您就别再笑了成不成？！”声音里都带了点哀求的意味。
“哈哈哈哈……”回应他的，依旧是李世民那停不下来、回荡在空旷大殿里的开怀大笑。
那笑声洪亮，充满了戏剧性的愉悦，也透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只是，这番父子间的“密语”和这突如其来的大笑，却让一旁的韦贵妃和陆清涵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低碳钢”？这听起来古怪又陌生的词究竟指的是什么？
更让她们不解的是，向来威严持重的皇帝陛下，为何会因为这样一件事笑得如此欢畅，如此……有失形象？
两人的美目中皆是茫然，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疑惑。
反观侍立在皇帝龙椅之后的张翰，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宦官，虽然极力维持着表面的恭敬。
但那双眼睛却早己弯成了月牙，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往上牵起。
他似乎实在忍不住了，只好侧过身，用拳头抵着嘴，肩膀却一耸一耸地剧烈抖动着。
显然也是被这场面逗得不行，那份想笑又不敢放声笑的劲儿，憋得颇为辛苦。
唯独站在韦贵妃身旁的陆清涵，听了李慎最后那句带着自嘲的“把王妃落下了”。
再联系陛下开怀的大笑，一张清丽的脸颊不由得慢慢飞上两朵红云。
她的心猛地一沉，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王爷今日这番天大的波折，这好不容易跑出去又被抬回来的狼狈……
难道……难道竟然是自己……拖累了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让她低垂下头，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带。
终于，李世民那震得殿梁嗡嗡作响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刚才笑得有些凌乱的衣襟，脸上重新换上那份帝王独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正色。
目光如电射向软撵上还带着点灰头土脸的儿子李慎，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威严与些许揶揄混杂的口吻：
“行了，纪王。今日毕竟是你们小夫妻新婚奉茶的日子。”
李世民微微颔首，视线仿佛不经意地掠过旁边垂首侍立的陆清涵：
“念在你小子居然没丢下刚过门的王妃独自逃之夭夭，还算有点担当，再加上你识相地愿意奉上那‘低碳钢’的工艺”
他故意顿了顿，像是施舍天大的恩典，却又带着点看好戏的促狭：
“朕，开恩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不过分，朕今日心情不错，允了！”
这简首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慎那感觉就像是正往悬崖底下掉呢，突然有人给扔上来个热腾腾的馅饼，还正好砸进他怀里！
上一秒还耷拉着脑袋如丧考妣的他，下一秒那双因沮丧黯淡下去的眸子“唰”地亮了，堪比点了两盏小灯笼！
他身体都下意识往前探了探，要不是被软撵框着，怕是要当场蹦起来，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急切，连珠炮似的追问：
“当真？！父皇此言当真？君无戏言？”
那架势，恨不能马上找块石碑刻下来当凭证！
“金口玉言，驷马难追！”
李世民抬了抬下巴，掷地有声地回应，帝王的威仪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仿佛刚才那个笑得岔气的人不是他。
得了这无比确定的保证，李慎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
他非但没有立刻狮子大开口，反而出奇地安静下来，抿着嘴，手指下意识地在软撵扶手上轻轻敲着，似乎在飞速地权衡利弊得失。
这片刻的沉默，让殿内的空气都微微凝滞了。
终于，他似乎打定了主意，抬起脸，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这很合理”的淡定，清晰地对上座说道：
“父皇，儿臣思来想去……嗯，儿不要实物。儿想请父皇允诺，给儿三次随时可以讨赏的机会，如何？”
“今日只记账，容儿留待后用。”那语气，听起来就跟讨要三块点心一样稀松平常。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得只能听到铜漏滴答的水声。
“啥？！！”李世民像是被蝎子蛰了屁股，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宽大的袍袖带翻了手边一盏清茶也顾不上看。
他瞪圆了眼睛，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头，难以置信地指着软撵上那个一脸坦然的儿子，几乎是咆哮出声。
那声音震得殿柱上的灰尘簌簌往下落：
“三、次、赏、赐、机、会？！”他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咬得极重，仿佛要嚼碎这个荒谬的要求：
“混账东西！李慎！你小子是真把朕当成你王府后花园许愿池里的万年王八了吗？！”
“给你个赏赐，你倒好，狮子大开口！居然还敢开口要朕再给你三次……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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