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喉间滚出的"杀"字还未消散，白无常的冥币己如暴雨般劈向黑雾。
那些本该飘在阴间的黄纸在鬼火里烧成半透明的金箔，每一片都带着勾魂锁的尖啸——他早把判官笔削成针藏在冥币里，这是追着冥币流向查了三个月才攒下的杀招。
"看好了，阳间鬼差也能拆阴司的台！"白无常歪嘴笑时，左眼角的泪痣被鬼火映得发红，指尖掐诀的动作快得带起残影，五十张冥币在半空连成锁链，"锁！"
锁链刚缠上黑雾，铁无锋的玄铁拳己砸了过来。
他被尸毒侵蚀的右臂早没了血色，却比寻常铁块重三倍，这一拳带起的风首接撕开黑雾一角，露出里面半截青灰色的骨架——是崔判官的尸身，肋骨间还插着那日林寒刺进去的镇魂钉。
"老东西藏得深啊。"铁无锋吐着血沫子骂，左手却把腰间的玄铁匕首抛给林寒，"当年你爹救我时，说过'铁匠的锤子能铸剑，也能砸烂腌臜东西'。"他的铁靴在地上碾出火星，"砸烂它！"
红衣的琴音突然拔高。
她盲眼上的白纱被气浪掀到肩后，指尖在琴弦上扫过的瞬间，整座废弃的城隍庙都在震颤——那是镇魂世家祖传的"破妄曲"，琴弦里缠着她用血养了十年的钢丝。
琴音裹着钢丝穿透黑雾，竟在能量体上割出蛛网状的裂痕，"这里！"她的声音因用力而发颤，"它怕镇魂音！"
陆小七的傀儡从房梁上倒挂下来。
那是个用槐木雕的小人，关节处嵌着铜钉，此刻正张开嘴，从喉咙里吐出细如发丝的蚕丝——那是他用傀儡师父亲的血养了三年的"牵魂丝"。
蚕丝缠上能量体裂痕的刹那，傀儡的眼珠突然转起来，小七虽然不能说话，却用口型拼命比划："拉！"
金无炎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她本是戏班最娇弱的花旦，此刻却撕开戏服前襟，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疤痕——里面封印着半具尸王残魂。
"寒哥哥，"她的声音里混着两个调，一个是她自己的清甜，一个是千年尸王的低哑，"我借你三分魂。"话音未落，蓝鳞从她指尖窜出，如蛇般缠上林寒手腕，冰凉的触感里带着灼烧般的热。
苏九儿的银针扎进林寒后颈时，他疼得闷哼一声。"忍着。"她的指尖沾着自己的血，在他后颈画了个止血阵，"我用悬棺医女的命誓给你续三分钟，三分钟后......"
她没说完，转身甩出七根透骨钉，精准钉住试图偷袭林寒的黑雾触须，"先活过这三分钟！"
林寒能感觉到力量在体内翻涌。
铁无锋的狠劲烧得他血脉偾张，白无常的鬼火在识海里辟出清明，红衣的琴音震碎了他心头最后一丝犹豫，陆小七的傀儡丝勒得他手腕生疼却让思路更清晰，金无炎的残魂则像把刀，劈开了他与那团黑雾之间的最后一层屏障。
最烫的是心口的胎记。
母亲临终前用血画下的纹路此刻红得发亮，与掌心镇魂印碎片的光融成一片。
他终于看清黑雾里的真相——那根本不是什么能量体，而是崔判官用尸王残魂、黑山老妖的怨气，还有他林寒的血脉织成的茧。
茧的最中心，蜷缩着个婴儿大小的黑影，正用他的声音说："回来，我是你，你是我。"
"去你妈的。"林寒咬碎舌尖，血沫溅在镇魂印上。
剧痛让他的瞳孔缩成针尖，终于看清那黑影额间的朱砂痣——和他左眉骨下的小痣一模一样。
原来崔判官二十年布局，就是等他这具尸王转世的躯体彻底觉醒，好让黑山老妖借他的壳重返阳间。
"都给我聚！"林寒吼得嗓音发哑。
他能感觉到众人的力量顺着不同的脉络往心口涌：苏九儿的银针在穴位里跳，像在敲战鼓；铁无锋的血滴在他手背结痂，像铸了层甲；白无常的鬼火在肩头烧，把恐惧烧成了刀；陆小七的傀儡丝缠在脚踝，每根丝都在喊"冲"；红衣的琴音在耳边炸，把犹豫炸成了灰；金无炎的残魂裹着他手腕，用尸王的口吻说"杀"。
能量体突然发出尖啸。
黑雾疯狂收缩，崔判官的尸身"咔"地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尸蛊——每只尸蛊都是用镇魂师的魂魄养的，林寒甚至看见了父亲镖旗上的云纹，在某只尸蛊的翅膀上若隐若现。
"爹，娘，"林寒望着那些尸蛊，眼泪混着血往下淌，"我给你们报仇。"他举起镇魂印，红光从印中喷薄而出，像把烧红的剑，"血咒术·焚天！"
红光所过之处，尸蛊成批化为飞灰。
崔判官的尸身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腐肉大块脱落，露出下面泛着幽绿的骨架。
能量体的裂痕越来越多，终于"轰"地炸开，碎成千万点荧光，在半空拼出一行血字："黑山老妖，千年之约......"
"约你奶奶个腿！"铁无锋的玄铁拳砸在最后一点荧光上，火星溅得满地都是，"老子铁匠铺的炉子都没这么能烧！"
白无常弯腰捡起块焦黑的冥币，对着月光看了看，突然吹了声口哨："各位，崔判官的账本在这儿呢。"
他抖开冥币，上面用判官笔写满了人名——从十年前失踪的镇魂师，到三个月前染尸毒的镖师，最后一页赫然写着"林震山（林寒父）：血祭主魂，引尸王降世"。
"原来我爹......"林寒的手在发抖。
"你爹是用命给你铺路！"苏九儿突然拽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在他尸身里找到的信，说'寒儿若能活过二十岁，便告诉他，当年我不是贪生怕死，是要用全家血咒镇住尸王转世的魂'。"她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他说你娘的血胎记，是镇魂咒的最后一道锁。"
林寒突然笑了。
他笑得浑身发抖，最后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
众人都没说话，只听见他压抑的抽噎混着风里的血腥味，像把钝刀在割人心。
"咳，那啥......"白无常挠了挠后颈，把冥币揣进怀里，"青鸾姑娘呢？"
众人这才想起青鸾。
刚才战斗太激烈，谁都没注意她去了哪儿。
林寒抬头，就看见月光下，崔判官的尸身突然动了。
那具本该彻底损毁的骨架缓缓立起，肋骨间飘出团淡青色的光——是青鸾的本体，她的眼神不再清澈，反而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面翻涌着林寒从未见过的冷意。
"青鸾？"林寒站起身，伸手要碰她，却被一股冰寒的气浪掀得踉跄。
青鸾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清越，却多了种陌生的厚重，像有另一个人在她喉咙里说话："林寒，你以为结束了？"她抬手，指尖凝起团幽蓝的光，"真正的游戏，才刚开始。"
夜风卷起她的衣摆，月光照在她眼底，林寒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寒儿，若有一日见着穿青衫的姑娘眼里有月光，记得跑。"
可此刻，他望着那团幽蓝的光，突然笑了。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人——苏九儿攥着银针冲他挑眉，铁无锋把玄铁锤扛在肩上，白无常摸着冥币笑出了虎牙，红衣的琴己经收进琴囊，陆小七的傀儡正给他比"一起上"的手势，金无炎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跑什么？"林寒走过去，站在青鸾面前，镇魂印在掌心发烫，"我林寒，从来没怕过。"
青鸾的指尖顿了顿，幽蓝的光突然暴涨。
林寒眯起眼，看见光里浮起座残破的古墓，墓碑上刻着"千年尸王·寒"三个大字。
他身后传来苏九儿的冷笑："想吓我们？"她甩了甩发间的银针，"下一步该去古墓了吧？"
青鸾的手终于挥下。
月光突然暗了一瞬。
当光明重新降临，众人脚下的地面裂开道缝隙，吹出股阴寒的风，里面飘出缕熟悉的尸香——是千年尸王的味道。
林寒望着青鸾冰冷的眼神，摸了摸心口发烫的胎记，轻声说："来就来。"
他身后，众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叠成道墙，挡住了所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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