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嘶吼撞在血月的阴影里，眼睁睁看着崔判官的黑尾尖擦过苏九儿耳侧。
那尾尖上凝结的尸毒在她鬓角灼出一缕青烟，却终是没能刺破她的皮肤——苏九儿按在符眼上的指尖迸出血珠，与符纸燃烧的白光相融，禁术的光华如倒悬的银河，轰然砸向崔判官。
崔判官的黑甲在白光里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像是被泼了滚油的蛇皮。
他原本笼罩全场的阴煞之气骤然收缩，连那尊悬浮在半空的尸王虚影都扭曲了片刻。
林寒借着这空隙翻身跃起，骸骨剑上的白芒暴涨三寸，首刺向崔判官咽喉——这一剑他蓄了十年，从镖师灭门夜染血的刀光，到老铁匠断指刻下的镇魂纹，所有的恨与不甘都凝在剑尖。
"小心他吞了的玉牌！"白无常的鬼哭幡突然甩来，缠上崔判官手腕。
那鬼差脸上的油滑全褪了，青灰的舌信子几乎要舔到林寒后颈，"那是冥府锁魂玉，他用这玩意儿偷了三十六个镇魂师的命！"
林寒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想起昨夜在义庄，铁无锋浑身尸斑却硬撑着替他修剑时说的话："那老东西的玉牌...每块都沾着我徒弟的血。"
剑势微偏，改刺崔判官心口——那里正鼓胀着三十六个凸起，像被活埋的人在皮肤下抓挠。
"叮！"
金属交鸣震得林寒虎口裂开。
崔判官不知何时抽出腰间的生死笔，笔杆缠着婴儿手臂粗的锁魂链，竟硬接下了骸骨剑。
他的脸还维持着二十年前的模样，可眼眶里翻涌的不再是惊恐，而是尸王特有的幽绿："区区禁术...也想破我千年道行？"
"千年？你配？"
一道琴音破空而来。
红衣的盲眼蒙着血纱，指尖在琴弦上划出火星，"镇魂印在，尸王便永远是阶下囚！"
她身后的青铜编钟突然全部震响，每一声都震碎一片空间——那是她用琴音操控的迷宫机关，此刻竟被禁术的白光激活，化作实质的青铜锁链，"叮"地缠上崔判官的脚踝。
"老东西吃我一锤！"铁无锋的声音像破风箱。
他扛着烧红的玄铁大锤从地底钻出，肩头上还挂着没剥干净的尸皮——自从被尸毒感染，他便能借地脉移动。
大锤裹着熔浆般的火光砸向崔判官膝盖，"老子徒弟的命，拿你腿骨抵！"
林寒趁机旋身，骸骨剑划出半轮血月。
这是他新悟的血咒术"血月斩"，本要留到最后杀招用，此刻却因禁术的加持提前显威——剑刃过处，崔判官的生死笔被斩作两截，锁魂链"哗啦"落地，三十六个玉牌"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好！"陆小七的傀儡从房梁窜下，替白无常接住下坠的鬼哭幡。
那哑巴少年虽不能说话，却用傀儡的木手比了个"杀"的手势。
他的傀儡术本只能操控死物，此刻却因禁术的白光，连地上的玉牌都被吸到傀儡掌心，"咔"地捏成齑粉。
"一群蝼蚁。"
尸王虚影的声音像刮过坟场的风。
它伸出半透明的手，按在崔判官头顶。
崔判官的皮肤瞬间皲裂，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尸斑，原本被禁术压制的黑尾"刷"地暴涨十丈，扫飞了红衣的编钟，掀翻了铁无锋的大锤。
林寒被气浪撞在墙上，喉间一甜，腥血溅在骸骨剑上——那剑竟发出欢鸣，白芒更盛三分。
"寒哥！接着！"
秦破军之子的喊声响在头顶。
林寒抬头，正看见那少年咬破指尖，在胸口画出镇魂纹。
他怀里的碎片本是幽蓝，此刻却红得像要烧起来，"我爹说...这是镇魂印的'心'！"少年将碎片抛向空中，"用你的血咒术引它！"
林寒想也不想，咬破手腕。
鲜血凝成血箭，精准缠上碎片。
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竟在半空凝成半枚古印——那是镇魂世家的镇派之宝，林寒曾在族谱画页里见过。
金光如瀑，淋在众人身上：铁无锋的尸斑开始消退，红衣的琴音多了清越的凤鸣，白无常的鬼哭幡飘出了七彩鬼火，连陆小七的傀儡都睁开了琥珀色的眼。
"这是...镇魂印的力量？"苏九儿踉跄着扶住墙。
她的禁术消耗太大，此刻连站都站不稳，眼尾的泪痣却亮得像颗血钻，"寒哥，趁现在！"
林寒握紧骸骨剑。
剑上的白芒与镇魂印的金光相融，竟在他身周凝成半座青铜祭坛——那是所有镇魂师的执念所化。
他能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寒儿，斩了那尸王。"能听见老铁匠的咳嗽："剑修好了，去替我徒弟报仇。"
崔判官的黑尾再次扫来，却在触及金光的瞬间发出焦糊味。
他的尸王虚影开始淡化，连那幽绿的眼睛都泛起浑浊。
林寒知道机会来了，脚尖点地跃起，骸骨剑首指崔判官眉心——这一剑，要斩他的尸王残魂；这一剑，要祭所有惨死的镇魂师；这一剑，要了却他十年的血仇。
"轰——！"
地动山摇的轰鸣打断了所有动作。
林寒的剑停在崔判官眉心三寸处，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祭坛周围的地面裂开数道黑缝，像被巨手撕开的尸布。
缝里涌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泛着绿泡的尸水，以及浑身裹着腐肉的怪物：它们长着人的轮廓，却有三对骨爪，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喉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
"是...冥河饿鬼！"白无常的鬼哭幡剧烈震颤，"禁术引动了血月阴气，却也撕开了冥河缺口！"他的舌头缩进嘴里，脸上终于有了惊慌，"这些东西专吃活人的魂魄，连鬼差都拦不住！"
"来一个杀一个！"铁无锋重新扛起大锤，玄铁锤头在金光里镀了层金，"老子连尸王都不怕，还怕几个水鬼？"
他率先冲了上去，大锤砸在一只饿鬼头上，腐肉飞溅间，那鬼竟发出婴儿般的尖叫，"操，原来你娘的是装嫩！"
"小七，控傀儡缠住左边的！"林寒的声音冷得像冰，"红衣，琴音封右边的缝！九儿，你..."
他转头要叮嘱苏九儿退到安全处，却见她正咬破指尖，在地上画新的符阵，"九儿？"
"禁术开了冥河，自然要用禁术封。"苏九儿的符笔在地面游走如飞，"你去杀崔判官，这里我来！"她抬头时，泪痣的红光几乎要灼伤林寒的眼，"寒哥，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林寒喉咙发紧。
他想起十岁那年，灭门夜的大火里，是苏九儿背着他从狗洞爬出去；想起十五岁在义庄，她蹲在尸堆里翻解药，说"寒哥别怕，九儿给你找药"；想起昨夜她捧着禁术古籍说"可能会死，但值得"。
此刻她脸上沾着血污，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鲜活。
"好。"林寒转身，骸骨剑上的金光更盛，"等杀了崔判官，我背你去吃甜水巷的糖糕。"
苏九儿的手顿了顿，符纸上的朱砂晕开一片。
她没回头，只是加快了画符的速度："先杀了那老东西再说。"
林寒不再多言。
他看向崔判官——那老鬼此刻正盯着冥河饿鬼，眼里闪过一丝林寒看不懂的情绪。
但没关系，不管崔判官有什么算计，今天，他林寒都要替所有镇魂师讨个公道。
骸骨剑划破空气的尖啸响起时，血月的裂痕突然扩大。
原本透过裂痕的月光变得诡异，红得像被泡在血池里，连镇魂印的金光都被染成了暗红。
林寒的脚步微滞，他听见头顶传来某种类似于心跳的声音，很慢，却震得人耳膜生疼。
那是...血月在跳动？
崔判官突然抬头，望着血月笑了。
他的笑容里没有尸王的癫狂，反而带着几分解脱："来了么...终究是来了。"
林寒的剑己经刺出。
剑尖即将触及崔判官眉心时，他突然听见苏九儿的惊呼："寒哥！血月..."
血月的红光彻底爆发。
林寒的视野被染成一片猩红，连镇魂印的金光都被压得几乎看不见。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血月里坠落，速度极快，带起的气浪将周围的饿鬼全部掀飞。
崔判官的笑容更盛："尸王...归位。"
林寒的手在发抖。他不知道那即将坠落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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